紫霄宫

盛忠民

一

不知是否还记得，富阳大源东前村，曾有一座紫霄宫。

据《富春志》记载，公元前216年，秦始皇第五次东巡，途径富阳，从富春江上游汤家埠过渡到富春江南岸，顺流而下至百步坎码头，由此上岸到达紫霄宫，盘桓数日后，继续东巡，去了绍兴会稽县。看来东前紫霄宫，经历了几千年的历史。

紫霄宫应该是一座比较大的道观，无论是史志记载，还是当地老人口中相传，它都有一定的规模。这座道观在近几千年的历史中，一直在兴衰繁荣、宁静骚动、严寒酷暑中晨钟暮鼓。期间几经坍毁，又几番重修，但终究熬不过岁月沧桑，四季轮回，如今早已不复存在，唯有一片荒凉遗址，柴草茂盛。让人唏嘘感叹，凭空想象，思绪悠悠。

更多的想象，是在那些村里老人的口中。

奶奶的奶奶出门了，是去道观里念经。几个邻居老太太等着一起从那棵白果树下开始走，她们都缠着小脚，盘着油亮的头发，她们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因为要去道观，她们换上了干净的大襟布衫，布衫肥大，这让她们扭动着走路看上去有点滑稽。她们来到了这座在方圆几十里村落中最大的道观，因为来得早，道观前的青石板上还留着昨夜的露水。石板上长着青苔，老太太们扭着小脚得格外小心，于是她们走路的姿势更加让人看来有些夸张。远远看去像极了一群老人，在跳一支极现代的广场舞。

道观离村不远，造得气势宏伟，格局高深。正门楣额上“紫霄宫”三个大字，字体严正端庄大气。这座被称为“紫霄宫”的道观，坐西朝东，布局合理，结构巧妙。整个建筑为三进院落，占地面积十分宽大，里面分别建有紫霄殿、父母殿、龙虎殿、碑亭等。紫霄宫楼宇主次分明，雕栋画梁，檐角飞翘。宫内道姑，几百与众，虔诚而庄严。这里几乎成了附近四乡八邻的村民心灵寄托的安然场所。

到了道观里的老奶奶们，坐了下来。她们跟着紫霄宫里的道姑念经。道姑们有年轻也有年长。或许宫里香火常年旺盛，大多皮肤白嫩，非常好看，只是眼睛里透出来的是没有一丝情感的光亮。只有在这些老奶奶们献上贡品，或者捐献钱财时，她们才会露出一点装出来的笑容。老奶奶们献上贡品或者捐献了钱财，觉得心安，在度过了虔诚的一天后，跟宫里的道姑道别，在千恩万谢中又扭着小脚颤颤地相互搀扶着回到自己家里。

紫霄宫在当地有着神圣而崇高的地位，几千年来祖先们对紫色总是充满了敬畏，很多词语，比方紫霄，紫气一直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所以这座道观取名“紫霄宫”，当然非同小可。然而，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来，居住在这里的世世代代的人们，不知这座神秘宫殿的来历。许多传说，从人们口中，从一些传说记载里，衍生出许多神奇的故事。其中，方腊义妹方百花修造东前村紫霄宫的说法，颇得村中后人相信。于是产生了方百花东前驻军，大破朝廷官兵，修居紫霄宫的让人无限神往的故事。

二

我一直跟东前村的几个老人在争论，方百花是从睦州经桐庐沿剡溪过上官而来，还是出发睦州打杭州再到东前。我倾向于前一种推测，我有我的理由。东前村的老人们说应该是后一个方式，当然他们也有依据。不管怎么争论，我们都相信，百花公主带领义军在东前确确实实驻扎过。不然千年以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传说故事流传下来，甚至于有的老人还从废墟里挖出一些东西来证明。对于这些不可怀疑的相信，固然是出于对那些敢于对抗强权英雄的崇敬，也是对那些远去了的历史人物的肯定。无论历史如何书写，老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称。

方百花自然是一个英雄，而且是一个巾帼英雄。传说中的方百花，号称“百花公主”，英姿飒爽，威振三军。相传。她带领义军来到东前村，驻军在看将岭下的井田畈，端得是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百花公主一看东前村的位置，背靠亭山，前面视野开阔，着实是一个屯军驻守的好地方，便驻扎了下来。等待机会，再杀敌建功。于是，根据属下建议，想造一座适合自己居住的殿宇。因为百花公主是方腊的妹妹，号称“公主”，又是义军元帅，这个殿宇必须与她身份相配。义军将领遍访懂风水之术的大师，只是为了寻得一方福地，以便为她们的元帅盖一座宫殿。

终于，在亭山山坞深处，觅得一风水大师。风水大师带着她们来到亭山山腰的神道路下，找到了一块风水宝地。此地被当地人称为“福地”，据说有狮象龙虎之形，还有皇榜、神堂之迹。且原来就有一座被称为“紫霄宫”的道观，于是就决定改造紫霄宫为百花公主的行宫。

百花公主着令修建宫殿，仍旧取名紫霄宫。紫霄宫古代是道德宫观，也称紫霄元圣宫，传说是天道的最高之地，是女娲娘娘盘古开天的天地之源。据传，百花公主善用妖术，妖法用得过多，对于自身要损元气，所以须修建紫霄宫为传正法驱神灵。

紫霄宫终于修建成功，在宫殿的后面还建了一个后花园，供百花公主安心静养之处。但人们一直奇怪，百花公主替她自己的后花园取名为“厌门里”，一直到今天人们仍然这么叫着，当然也没人去深究为什么。

对于百花公主修建紫霄宫，我还是心存怀疑。不要说百花公主在这里驻扎的时间存在问题，就算百花公主有能力修建紫霄宫，但根据记载，紫霄宫这么宏伟的建筑，起码得修建个十几年吧？所以，这个说法，我们只能把它当做一个，人们为了纪念百花公主而创作的美好愿望故事吧！

三

对于东前村原紫霄宫的一些往事，我其实了解得很少很少。而当地的一些老人除了知道那个百花公主的传说以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我只得去查阅，查阅资料，问问度娘。我查阅了富阳光绪县志，得知一个叫孙千霞的人，是她重建了东前村的紫霄宫。而这个人是个笃信道教之人，且还是一个朝廷的女道官。据【咸丰临安志】记载：在大源山去县南三十里，前有一石，世传为三官下马石。宋靖康丙午，女冠清妙虚心大师孙千霞与其师宋道录，自都中来，止此山前。一夕里，人见祥光上胜。初结茅，以居久之。遂成宫观。雅洁幽爽，亦县之胜概也。又据光绪【富阳县志】记载：按紫霄宫在今大源五庄宫前村，咸丰间毁于兵。同治季年，新关蒋氏妇人集资建复。由此可见，东前村曾经确实有过一座值得自豪的宏伟道观，且还是一个来自朝廷的女官员修建。那么问题是这个女道官孙千霞是何许人呢？

孙千霞这个女道官，从资料上看来也是极不简单的一个人。她出生于官宦之家，年幼时就能背诵、理解以及注释《道德经》。后来被宋朝皇帝宋徽宗赐名“戒行”，专心于修道学艺，在富阳大源东前的紫霄宫里，授徒好几百人。一直到九十多岁，羽化而去。据【武康志】又见【太平广记】记载：沈义，武康人，躬耕于野，忽弃耕亡去。家人求之不得，子孙相传，以为羽化。齐永明二年，归访旧里。呼诸孙，谓之曰：吾是汝世祖，在蜀以符药治病，有活人功。上帝授吾为碧落侍郎，今归以告汝。倏尔不见，邑人骇异，建道观塑像以奉之。宋崇宁大观间，有内庭女道官孙千霞，梦一道士披防霞衣，言曰：吾武康人也，在碧落中与子有宿缘，他日当遇。于彼及靖康乱，千霞避地南方，依石防御，防御者家于德清之韶村。始知武康为吴兴也。一日，石氏设䩌，羽衣毕集。道士姜景良与焉。千霞以其梦告景良，曰：吾邑沈义也。千霞急走义祠，瞻塑像曰：真吾梦中所见也。遂捐金，遍施黄冠而去。后，千霞于富阳太元山授徒数百人，年八十有九而羽化。文中富阳太元山，如今看来即是富阳大源亭山一带。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东前村在很久以前，确实有一座规模较大的紫霄宫。且历史久远，自秦始皇时代就早已有之，但随着历史变迁已经荒芜，而重新建造紫霄宫者，实在是宋朝女道官孙千霞。

往事悠悠，岁月苍苍。时至今日紫霄宫已经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对于何人修建再也没有追究的必要。今天的东前村人，只要知道曾经有这些往事的存在，那么可以自豪地说，东前村有这么些历史文化积淀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