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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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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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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晏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眼见他老眼昏花泪长流!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眼见他老眼昏花泪长流!

前三句是中国古典戏剧《桃花扇》中的名句,后一句是我的加油添醋。戏剧的艺术价值就是对生活的高度凝练,戏剧的社会意义就是对生活的批评和赞美,是对真善美的维护,包括我的加油添醋。

话说近日,与友闲聊,谈到某画家,不约而同为其忧虑。他的杏园便是秦岭保卫战的歼灭对象,已被拆得七零八落,而他本人刚从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举办画展归来。拆园的前一天,老人发给我有关拆园的信息,我回复到:时也,命也!人也,楼也!

此人年过古稀,木匠出身,以画为生,师出长安画派国画大师石鲁先生,其生性顽劣,古怪异常,人称老顽童,自号老呆子,又尝以杏园老人自居。他所谓之杏园,在我看来不过一杂草园,与鲁迅先生的百草园相似,槐树、香椿树、栋青树,还有许多乱七八遭叫不上名的树,当然有不少的杏树。满园杂草丛生,他栽的奇花异草都被杂草吞没了,稍有些讲究之人,便以为是废弃的荒园。如此之杏园位于蓝田县汤峪镇上寺峪村。

二十多年前,他购得该村斜坡上的几亩荒滩,依山势建了三幢不过三米多高的寓所,面积合计不过二三百平米。与地方政府签订有协议,在公正机关做过公证,当时还为村民修了几公里水泥路,为人方便,自己方便。为此,他还受到了褒奖。多年来,老人并未在此居住,一直在城中。他喜欢热闹,气派,城里更适合他的性情。最近几年,才陆续装修完毕。常邀朋友闲来茶歇,吃蓝田美食,如此宴客,也颇受欢迎。园中杏树几十棵,有几棵十多米高老碗粗壮,算是杏园之灵魂了。三月杏花盛开,芳香弥漫;五六月凉风习习,正好纳凉;七八月杏子成熟,黄澄澄好不喜人。期间,老人盛邀友朋,欢聚于此。他缕缕告知诸友,杏园便是颐养天年之地,依山傍水,与老杏树做伴。不料,梦想就此破碎,伤心总是难免。逢人便申辩诉苦,听者无不惋惜哀叹,好言安慰!

老人以花鸟画见长,游历过欧美,画风别致,一度醉心于探索自然与女性酮体之美,欲以人体与自然物象结合、反衬,突破人性,触发人与自然间的和谐与差别的审美思考,在美与不美中打破常理,使人照见自我,反思自我,实现美学意义上的自我认知。他于五六年前,于大唐西市做过此类主题画展,褒贬不一,屡遭唾骂,引起有关方面的注意,之后,此类主题作品难于示人,不论展览,还是宣传,处处受限。此番种种,深深打击了他的创作欲念和审美探索,几欲去国留美,而却狠心不下。如今杏园不在,空有杏园老人称号,遂去国之心又起。鄙人结识老人多年,还算了解他的心性,宽慰之曰:已然古稀,亦是信佛之人,当放下才是。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乃是从艺之根本。对待艺术、对待思想、对待自然、对待世俗,当通透之,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再者,杏园崩塌,巍巍秦岭山下,百十里之庄园别墅千万计,无不是宿命牵连,一一倒下。人类已索取自然太多,也经受过自然报复之沉痛,还自然于自然,各自相安,才可长久。个别人之欲望,须各自承担,作为探索自然美的老艺术家,自当明了。秦岭乃国家地理、生态、气候、文化、科研等特殊之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然多年来,以修道隐居者达万余人,真真假假,与日俱增,加上游人如织,垃圾遍道,污染严重,环境生态,不堪重负,岌岌可危之际,国家重拳出击,恰逢其时,也深得民心。与之抗衡,岂不自找苦吃,即便有理有法可依,也不过是地方官员违法违规所致,那能与国法相抗争。

秦岭山,也称终南山,自古就是文人雅士、佛道修行之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水成就了艺术家的创作,艺术家也成就了山水的美名。如今保护大秦岭,打击破坏生态的不法之徒,拆除违法违建,严禁私自乱建,而文化艺术家们的许多屋舍不保,他们无不忧虑苦恼。大肆限制,严格管控之下,岂不断绝了他们写生、体验之地?进而阻碍了文化艺术之发展。不知能否开辟指定的艺术体验之地,调和二者之矛盾?保护大自然,无可厚非,但不能断绝了文化艺术家亲近大自然的路径,让他们伤心流泪,精神无所皈依。

末了,笔者又想了起那段戏剧性的话语: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眼见他老眼昏花泪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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