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清明节,我回了一趟老家牛华溪,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共和街44号。牛华溪是位于四川乐山南部20余里的一座千年盐镇,与乐山大佛毗邻,正处于以乐山大佛为轴心的宗教文化圈内。错纵横的街巷中,深深浅浅的青石板路似一座扑朔迷离的迷宫,隔墙相依的老宅以及精致绝妙的雕刻,把凹凹凸凸的深刻着色在半开半掩的窗扉上,显得格外的古朴典雅和诗情画意。
我们在南华宫停车后,一股浓浓的乡情扑面而来。冒着霏霏春雨,穿越一条小巷,便望见魂牵梦萦的老家。老家旁清浅的溪水与岸边的垂柳、石桥相映成趣。我望了至今保存完好的老家一眼,斑驳的老墙早已近乎留白,隐隐露出淡淡水痕,当我的视角从晦暗的黑白过渡到一片绚丽的彩色,强烈的色彩反差与对比,突变到惊艳到极致的梦幻感的神奇瞬间,让我经历由厚重的历史的真实感。
应该说,牛华溪,色彩强烈鲜明,沉着稳重;不失大气,却又响亮。它虽历经兴衰枯荣,仍显露出一派古朴幽静。我是喝着牛华溪的水长大的,美丽的牛华溪,陪伴着我度过童年和少年时光。当我重新走近她,这个享有全国四大古镇之一美誉的牛华溪,总是让我看到了大佛文化的影子,那是一种不离人间烟火而又高出于人间烟火,高出于人间烟火而又接近人间烟火的不可言说的智慧。然而让你想不到的是这空灵而飘逸的小镇,竟然有那么多值得回顾与深思的故事。
这些故事都是老人们讲述的,虽说我当时还小,却听得真切。长大之后,查阅历史,我们知道,在秦时李冰治水时,就开始凿井制盐,明末清初更显繁荣。清代诗人刘应蕃的诗,“江水回环溪水萦,嘉阳廿里附南城,人家半耕盐为市,风俗全凭井代耕。”正是描写牛华溪的。牛花溪因盐而生,遇盐而荣,浓厚的地域风格和地域色彩,让牛华溪自有巴蜀陆镇的妙处。
阵阵盐风飘来,让人忍不住尽情闻嗅。牛华溪承载和记录了中国盐化工业发展的脉络,也留下了众多的历史遗迹。盐,这个城市民众群体集体拥有的气质和禀赋的体现,它在久远的历史演进中逐渐形成,不仅养育了一代代牛华溪儿女,而且镌刻着岁月的留痕,烙印着清晰的地域特点,让牛华溪这座股镇不断绽放光彩。那段艰辛辉煌的历史,和那些灿烂缤纷的文化,总会让我们深深地感到骄傲和自豪。
沧桑凝重的牛华溪曾有24条街,古色古香的铺陈,向人们展示的不仅是砖木结构的契合,而是一种萦绕于心的神秘,那深浅不一的痕迹,见证着千百年的历史。正缘于此,才使得人们不离不弃,世代繁衍,生生不息。这倒让我想起1944年关山月的一幅“写景画”《犍为盐井》。据牛华溪的老人说,画面上鳞次栉比地散落在江岸的天车,正是岷江畔牛华古溪的一段景象,它以独特的穿透力和感染力深深叩击人们的心扉。
关山月来五通桥期间创作的这幅画,精华中能见风骨,它不仅展示自然风景,还承载着特定的历史性和地域性,释放出千年的风流。行走在一页页活的史册上,于风雨中与牛华溪进行饶有情趣的沟通,流走的不是时光。井盐文化对于牛华溪来说,是具有唯一性和垄断性的文化现象,其横亘于历史和现实之间的穿透力,默默地承受着岁月的风吹雨打。
作为一个美学地理的标志,牛华溪挥之不去的是盐业文化的精髓。随着时代的变迁,不少承载井盐文化的历史符号已经消失,还有一些也已破败不堪,或散落在民间。然而描画牛华溪精神的基本框架,不能仅仅局限于已知的历史符号来简单打造,其文化意义已经彻底取代了经济意义,默默向过往行人讲述盐都的辉煌岁月。这些繁华景象,虽然湮灭在牛华溪的烟雨中,无从追寻也无从考究但那无数神秘而美丽的分叉,带着厚重的乡愁,无不透出浓浓的文化味。
漫步在绿树成行的溪畔,俯身探看,如诗如画的牛华溪,竟有小鱼儿在水草丛中游弋,鱼翔浅底,令人心醉。水清、水活、水美的胜景,让我记了一辈子。记着记着,便成了乡愁,成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