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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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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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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歌者

“你命令我歌唱的时候,我自豪,似乎心都快爆裂了;我凝望你的脸,泪水涌到我的眼睛里……”在2004年4月的研究生复试中,当面试老师问我读过泰戈尔的哪些著作时,我脱口背诵了《吉檀迦利》中的上述诗句。在我看来,我在35岁时能有机会参加面试并最终被录取,正如《吉檀迦利》中的“你”命令“我”歌唱一样,怎能不激动得心都快爆裂呢?“我知道你喜欢听我唱歌,我知道我只有作为歌手才能来到你的面前……”

事实上,自从我接触《吉檀迦利》起,她在我的生活中就一直是一位形影不离的乐师,以她的歌曲熨贴我的心灵,抚慰我的痛苦。在那些僻居乡野时阴郁黯淡的夜晚,窗外或者淫雨连绵,或者风雪交加,当我独自一人咀嚼人生的一次次困顿与失利,我会在斗室中一再弹唱起《吉檀迦利》:“我的欲望很多,我的哭泣也很可怜,但你总是用坚决的拒绝来拯救我……你时时刻刻拒绝我,把我从软弱动摇的欲望中拯救出来。”拒绝恰是拯救,困厄恰是磨炼,难怪王尔德在《理想丈夫》中说如愿以偿反而是诸神的惩治!有时我坐在草地上凝望天空,梦想着你从车辇上走下来,把我从尘埃中扶起,并安置在你的座位旁。然而,时间流逝,依旧听不见你车辇的轮声,“只有我宁可等待,哭泣,在徒然的朝思暮想中磨碎我的心?”这种等待的痛苦或痛苦中的等待谁没有饱尝过?我常常表面上假装疯狂的生活,可是暗地里却在不断的迷惘中期望得到你的赐福,然而我又害怕我也许根本不配接受你的恩赐。

叶芝引述一位孟加拉医学博士的话说,每天读泰戈尔的一行诗,就可以忘却人世间的一切烦恼。然而泰戈尔并不是叫我们对现实闭上双眼,却教会我们如何直面惨淡的人生。他是真正的圣者,却又坐在我们普通人当中。他像普通人一样,债务很多,失败很大,耻辱沉重而不宜公开;渴望自由,但却不忍心打破束缚自由的牢笼;明知无价之宝的可贵,但却不舍得清除满屋子的华而不实;筑起“名”之围墙,反而把真我淹没,于是让小我不知羞耻地昂首阔步大叫大嚷……1902年,泰戈尔的妻子去世;1904年,他的二女儿去世;1905年,他父亲去世。1910年,泰戈尔发表了《吉檀迦利》。蚌病成珠,磨难造人。我常常惊异于泰戈尔把巨大的不幸转化为不朽的献歌的神圣力量。在他自己的生活失去恩宠之时,他为我们唱出慈悲的歌声;在他自己的心痛苦得硬结之时,他为我们送来甘美的雨露;在他自己的生命处于绝望的旋涡之时,他却用自家生命点燃照亮他人的灯火。从泰戈尔的“歌声”、“雨露”和“灯火”里,我仿佛找到了一个汲取信心和勇气的不竭源泉,也仿佛窥见了一个战胜平庸超越自我的不二法门。

“我有时候懒散地磨磨蹭蹭,有时候猛然醒悟,匆匆忙忙寻求我的目标。”泰戈尔仿佛是一位神奇的演奏者,他的轻拢慢捻抹复挑,总能唤醒我内心深处的那一根琴弦,使我的灵魂因共鸣而震颤。我岂不是常常把时光都花费在调弄弦索上,致使想唱的歌至今还没有唱出来?我岂不是常常因美人迟暮怀抱无成而产生虚掷光阴的恐惧?偏偏又芳心未死而更加痛苦,恨不能一日千里奋起直追?当我在“磨磨蹭蹭”和“匆匆忙忙”之间徘徊时,我的心甘愿被他音乐的无穷罗网所俘获,虽然我的心更渴望同他合唱,可是我的言语不能化成歌曲,我的喑哑的无奈使我大哭失声,但又使我喜极而泣。

花朵虽萎,但记忆依然芬芳;哲人已逝,但歌曲依然鲜活。在《吉檀迦利》问世将近百年的一个春天的清晨,我听着她愉快的歌声在湛蓝的天空中回荡,而她的活的欢乐在百年、千年后还会在一代代读者灵魂中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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