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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正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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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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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逝去的童年

写给逝去的童年

沈正东

每当看到孩子们在玩着各种各样的游戏时,每当听到孩子们用清脆的童声说出一些幼稚的话语时,每当谈论起孩子思维简单干净的话题时,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的童年生活来,心中也平添些许感慨。

小时候,伙伴们三五成群地在一起嬉戏玩乐。想上山去扒山药,就吆喝着一块儿去,拿着木棍做工具,找把铁铲做武器,看到藤子长的就在根旁使劲儿刨。主要的事情就是胡乱刨坑。至于应该怎么刨,都乱喊乱叫的,争着当指挥官,总没有个统一的意见。伙伴之间,没有大小之分,没有贵贱之别,有的只是想怎么叫唤就怎么叫唤。至于最终山药是否挖到,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倒清晰的记得仿佛谁把谁的脚跟刨开了口子,却没有人很在乎,也没觉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更没有家长来兴师问罪的,甚至可能家长根本就不知道,因为动不动就向家长告状是很丢脸的。想到河里去兜鱼,有人一提议,嚷嚷着跟去的就是一大群。有的偷拿家里的竹筐,有的掇着瓷盆,还有的驮一根青竹竿,更有一些家伙就拿着蒿子棍,唧唧喳喳的,直奔小河滩去了。在潭水旁边一字排开,或用石头扔,或用竹竿敲,或者就干拍小巴掌,把潭里的鱼儿闹醒了,惊怕了。鱼儿成群地朝没人的另一边跑过去,它们可全都上当了。那些笨东西都不知道,那个豁口子是我们专门给它们留的,就知道往我们的口袋里钻。豁口子的尽头是条堰道,生产队为了给下游的稻田灌水用的,就成了我们捉鱼的埋伏圈。水又不深,堰道又不宽,那些笨鱼就纷纷钻进早已放置好的竹筐中。几个竹筐提起来,鱼儿直往空中蹦,尾巴还一抽一抽的,白白的肚子还反光呢。每个伙伴分几条,倒没有人争多和少,只要自己有就行了。有的用瓷盆,有的用葡萄糖瓶子,还有人干脆就用手攥紧捧着水,养着鱼儿往家里跑。老远就大喊大叫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捉到了活的鱼儿。这么一群伙伴,管他姓张姓李,管他是男是女,只要有个由头,就常常在一起玩耍,就有很多事情要干,就有很多意见要发表,就感到很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啊,真惹人回味。

小时候,可以去干自己认为重要的每件事。父母都很忙,没有时间来管我们,印象中只有在吃饭的时间,我们才会在大人们的呼唤声中溜回家。把猪骑着当做战马,摔得个七荤八素的,长不了记性,过几天还要骑;拿着弹弓打鸟雀,手被磨得起了血泡,还是不管他,第二天照打不误;和黄泥巴塑车子,浑身上下黄不拉几的,挨了好多次训斥,该玩还得玩儿;举着机筒子射水,全身都滴着水,也没有在乎什么,反正到时候就干了。春天里提着竹篮子去割喂猪的青草,河边沙滩上歪歪扭扭的脚印一串串的;夏天躲着父母溜到水潭里洗澡,热乎乎的水泡得身体软软的;秋天的泥鳅鼓着肥肚子,钻的泥沙都浑了,石板下的鲫鱼妈妈瞪着入侵者睁得眼睛溜圆的;冬天的滑道磨得比镜子还光,坐着板凳一气能滑出远远的,更有些大人从上边摔下来疼得嗷嗷的。似乎能想到的玩法,我们全都尝试过。管它呢,一群流鼻涕的小孩,整天在院子里冲来杀去的,大人就没有工夫或者根本就不愿意管我们,由着性子想着法子,怎么好玩儿就怎么玩儿。无拘无束的童年啊,真让人留恋。

小时候,我不明白大太阳的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了,是不是偷吃东西要受到惩罚,天就不许我到外边和伙伴们玩了。我不明白明明是蓝色的天上还飘着白色的云朵,怎么转眼就黑乎乎的,是不是不听父母的话,老天就发脾气了。我不明白去摘一朵漂亮的花怎么就叫蜂子蛰了一口,是不是打扰了它吃东西,惹它不高兴了。我不明白细长的绿色叶子一会儿叫做麦子,一会儿又叫做韭菜。我还不明白看见别人孩子吃糖,我从他手里抢一颗,别人都说我好吃,怎么就不说他好吃。我更不明白大人坐在桌子边上吃饭还喝酒,小孩子就非得站在桌子很远的地方。我对看电影要买票很有意见,因为我没有钱就不能进去看。我对门前的河水很痛恨,因为它总会涨水了就害我不能同河那边的伙伴们玩游戏。我喜欢每天出太阳,我希望每晚都有圆月亮,我讨厌下雨天风把雨伞给吹翻了,我生气雨水把我的泥巴车子给淋坏了。我觉得夏天最好,用不着穿那么多的衣裳,我又觉得夏天最不好,身上老是教蚊子叮出好多的包,痒得难受。我最喜欢爷爷,他经常给我好东西吃;我最不喜欢邻居老张,甩了个小石子打到他家的公鸡了,他就骂了我。幼稚天真的童年啊,真让人怀念。

小时候,曾经有个困惑让我睡不着觉。妈妈告诉过我,比我大的女子要喊姐。对门儿家的华子,怎么就叫表姑,而河那边的荷花还要把我喊“叔”,明明她们两个人是老庚(农村同一年出生的),年纪一样大。妈妈说这是辈分,不能弄错了,我就搞不清辈分是个什么东西。当我被一个几十岁的妇女叫“小叔”时,我可是惊呆了,那简直不可思议;我马上又觉得很自豪,因为我还是个长辈呀。于是我就很骄傲地给伙伴们宣扬,然后像个将军那样的指挥他们;他们居然很听话,原因就在于我有那么年纪大的晚辈,而他们却没有。当时觉得有个年纪大的晚辈实在很有用,实在令人很高兴。我还有个觉得骄傲的事情,我们经常在一起互相讲故事,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编瞎话。但是只有编的完整的,不是太吹牛的,就会有人愿意竖着耳朵听。我那时就会瞎编故事,能编得很离奇的。好像那时候,谁编的越胡扯,谁编的越离奇,谁就有本事,因为别人不会编。没有人会去计较孩子说错了什么话,也没有人去在乎孩子们在听我编的胡话。充满想象的童年啊,仍让人期待。

在捉迷藏时,别人都回家了,我还躲在麦草堆里睡着;玩弓箭时,射乱了南瓜,妈妈差点把我的耳朵扯掉了;打雪仗时,雪球扔进了床铺,邻居的棍子赶得我们跑掉了鞋;比上树时,裤子给磨破了洞,脸皮子被揪得老长还老疼。在黄泥田里,干炸到田土的黄豆,整个下午就捡满两个衣兜;夏天河边到处爬的螃蟹,一把摁下去,就能捉住,晚上就加餐了;拾起干燥的木柴,抱回家里,妈妈就直夸勤快;有人到家来了,就飞跑着去喊大人回家,爷爷摸我的头说“懂事了”。淘气而充实的童年啊,仍让人挂怀。

拉回遥远的思绪,却不觉感伤起来。那时的山水啊,早已变了模样,天不再那么蓝,水不再那么清。那时的人啊,早已各奔东西,有的天各一方,有的形同路人。那时的天真啊,早已浣花无影,说着人前的鬼话,扮着欲哭的笑脸。于是,莫名的心痛,有许多美好的事物,想起珍惜时它已逝去不再,而只有失去,才更觉珍贵,也才只能徒留伤悲,就譬如我的、我们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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