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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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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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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执拗

记忆中的爷爷是和蔼可亲且随和的。爷爷是一名邮差,总是骑着他那辆邮车风雨无阻地穿梭在小镇的大街小巷,给小镇的住户们送去报纸或信件,从未间断,也从未出错。平时不忙的时候也经常爱跟邻里拉拉家常、聊聊里短,所以爷爷的人缘是极好的,小镇的人很多都认识他,每当爷爷骑车走在路上的时候,经常会时不时地听到一声:“老石,有我家的件吗?”无论有没有信件,爷爷总是会热情地打招呼,在完成一天的工作之后,爷爷便会去学校接我放学。

爷爷的邮车是一辆墨绿色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大杠的下方挂着一个几近褪色的方形邮包,里面除了有报纸和信件之外,还时常装着爷爷给我的惊喜——拿不完的五颜六色的糖果;大杠的上面,爷爷安上了一块木板,这便是我的专属座位了,每次到放学的时候,我都会静静地坐在校门口的花坛边上,等着爷爷的邮车。“叮铃铃、叮铃铃”,随着清脆的声响,我就知道是爷爷来了。顺着细长的老街抬头望去,远处青石墙面相接的拐角处,一个黝黑消瘦却挂满笑容的脸庞由远及近,很快便停在我面前了,之后回家的路程便是我儿时最快乐的时光。

这段时光只持续了不到一年,还未等我升到三年级的时候,爷爷就不跟我们一起住了,搬去了一个一楼带院子的房子,也便很少来接送我了,只有周末或者寒暑假的时候父母才会带我去到爷爷那儿。记得初去爷爷的新家,除了满院子的泥土和野花之外,就是扑鼻而来的药味了。我问父亲原因,父亲告诉我爷爷身体不好,需要休养,上下楼梯不方便,以后也不能经常接送你上学了,我虽不情愿,但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时间一周一周过的很快,爷爷的脸色也是日渐黯黄,家人们总是背着我小声讨论爷爷的病情,但我还是不经意间听到只能耗时间和复发一类的话语,虽然当时并不能完全理解这类话语到底表达什么意思,但是还是从家人的语气里感受到一丝异样。直到有一天,家人去学校接我,才告诉我爷爷快不行了。匆忙回到家中,病榻上的爷爷在吃力的喘气,见到我回来,黯淡的眼神中仿佛闪过一丝光亮,缓缓地伸出手想抓住我的手,在平常人看来这么简单的动作,却在父亲的帮助下才能完成,在握住我手的那一刹那,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流遍全身,我懵懂地感觉到,爷爷可能就要离开了。

爷爷去世后的数年间,我只知道爷爷是生病去世的,具体是什么病,期间经历过什么,家人并没有跟我说起过。多年以后,偶然在一次跟父亲的聊天中聊到爷爷,父亲说你跟你爷爷一样“妯”(家乡方言,执拗的意思)。我惊讶的问父亲:“怎么会呢?爷爷不是一向很和蔼随和吗?怎么会“妯”呢?”父亲苦笑着对我说:“你是不知道你爷爷,要是不“妯”,现在说不定还活的好好的。”我顿起一阵惊异,在我的追问下,父亲才告诉我,爷爷早年间就得了癌症,但当时发现的早,手术之后医生说只需定期吃药、复查一般就没有问题了,也已经过了五年生存期,爷爷觉得病已经好了,一直吃药花费太大,就把药停了。当时爷爷吃药的钱很多是可以报销的,其实自己只需承担很小的一部分,奶奶和爷爷的几个子女都劝过爷爷很多次,但爷爷就是不肯再吃了。最后小姨已经给爷爷跪下了,说反正公家能报销的啊,恳求爷爷继续吃药,但是最终也没能改变爷爷的决定,爷爷最后只一句:“公家的钱就不是钱了吗?这药这么贵,我已经不工作了,怎么能继续花公家的钱!”后来,癌症复发伴随大规模转移,再也吃不了任何药了。

那时,我只记得自己怔住了很久,从来没有想过那样的场景。记忆中爷爷模糊的样子似又清晰起来,昏暗的午后,墨绿的邮车,充满药味的房间,还有一个迟暮老人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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