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的文学观

蔡元培的文学观

史飞翔

蔡元培先生是中国近现代史上著名的文化先驱、革命家、政治家、教育家、思想家，一生为中国的文教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被誉为是“学界泰斗、人世楷模”。蔡元培先生早年接受私塾教育，17岁中秀才，22岁中举人，23岁中贡士，25岁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甲午战争后，蔡元培开始接触西学、提倡新学。蔡元培先生一生著述宏丰，除哲学、伦理学、美学、教育学、政治学、红学外，于文学也多有建树。他不仅著有《中国新文学大系导论集》《蔡元培自述》《蔡元培随想录》等文学代表作，而且形成了自己的文学观。

文学研究会丛书是中国现代史上出版最早、规模巨大的一套文学丛书，由文学研究会编辑，1921至1937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蔡元培应邀在为该丛书写的《文学研究会丛书缘起》一文里，系统地阐明了自己的文学观：“我们中国虽自命为文学国，但我们的文学作品能在世界文学水平线上占一个地位的，却是极少。数千年来，……许多人——诗人与文士与史学家——对于文学，不是轻视，就是误解。他们以文学为贡媚之物，进身之阶，或是游戏消遣之品。永远没有人把他当作最高精神的表现的，也永远没有人以全个心灵沉浸在他的作品中，以他的微笑，他的泪花，来照耀，来润湿他的诗歌与小说与戏剧的。所以我们中国文人的作品，多肤浅而不足感人，艳花雕饰而非人生的表现。近十余年来，颇有人介绍些世界文学作品到中国来，但介绍的人，与读他的人，仍是用消遣主义的旧眼光来介绍他或读他，对於文学的轻视与误解，仍然未除。……这种谬误与轻视的见解，如不根本删除，中国文学的新运动，是决不能有实现之一日的。我仍觉得文学决不容轻视的。他的伟大与影响，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与之相并的。”

关于文学的作用，蔡元培先生这样说：“他是人生的镜子，能够以慈祥和蔼的光明，把人们的一切阶级，一切种界，一切人我界，都融合在里面，用深沉的人道的心灵，轻轻的把一切隔阂扫除掉。惟有他，能够立在混乱屠杀的现世界中，呼唤出人类一体的福音，使得压迫人的阶级，也能深深的同情於被压迫的阶级。……文学也决不是消遣的东西。他有时虽也能微笑，也能减轻人生的负担，用他的轻快的活泼的笑声。然而他的任务却不止此。他的微笑，是安慰，不是给快乐；是同情，不是讥嘲。……以文学为娱乐品，真是不知文学为何物了。”

蔡元培先生把文学艺术看成是人由现象世界走向实体世界的“津梁”。他说：“美感者，合美丽与尊严而言之，介于现象世界与实体世界之间，而为津梁。……在现象世界，凡人皆有爱恶惊惧喜怒悲乐之情，随离合生死祸福利害之现象而流转。……人既脱离一切现象世界相对之感情，而为浑然之美感，则即所谓与造物为友，而已接触于实体世界之观念矣。故教育家欲由现象世界而引以到达于实体世界之观念，不可不用美感之教育。”蔡元培先生认为文学艺术能使人沉浸在文学艺术的世界里，忘却现象世界的烦扰和苦痛，在文学艺术的世界里找到精神的家园和灵魂的领地。同时，通过文学艺术教育使人得到真正的自由和解脱，得到精神的丰富，并与其他四育相互作用，最终才能培养起具有健全人格的现代公民。他还认为文学教育不仅能够培养具有健全之人格，而且也能培养人的高尚情操，提升人生境界。蔡元培先生说：“我们每每在听了一支歌、看了一张画、一件雕刻，或是读了一首诗、一篇文章以后，常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四周的空气会变得更加温柔，眼前的对象会变得更甜蜜，似乎觉到自身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伟大的使命。这种使命不仅仅是使人人要有饭吃，有衣裳穿，有房子住，他同时还要使人人能保持生存以外，还能去享受人生。知道了享受人生的乐趣，同时更知道了人生的可爱，人与人的感情便不期然而然地更加浓厚起来。那么，虽然不能说战争可以完全消灭，至少可以毁除不少起衅的秧苗了。”

1930年，蔡元培在答《时代画报》记者问时说：“我以为现在的世界，……盲目地崇尚物质，……以至增进贪欲的劣性，从竞争而变成抢夺，我们竟可以说大战的酿成，完全是物质的罪恶。……要知科学与宗教是根本绝对相反的两件东西。科学崇尚的是物质，宗教注重的是情感。科学愈昌明，宗教愈没落，物质愈发达，情感愈衰颓，人类与人类一天天隔膜起来，而互相残杀。根本是人类制造了机器，而自己发而成了机器的奴隶，受了机器的指挥，不惜仇视同类。我们提倡美育，便是使人类能在音乐、雕塑、图画、文学里又找见他们遗失了的情感。”

蔡元培先生关于文学的这些论断不要说在当时，就是在今天依然具有警醒和现实指导作用。由此可见，蔡元培先生不仅有自己的文学实践，而且建立起了自己的文学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