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蜻蜓

◎杨仕佼

麦黄杏熟的时节，我孤身踏上北上的列车，准备回家了。为我送行的除了天际纷飞的南国之雨外，还有几只艰难展翅的红蜻蜓，追随着缓缓驰出的列车飘了很远的那么一段旅程......

我要归去了，是的，很久都在酝酿着这个打算。南方大都市的繁忙与空虚，使我早己厌倦了那白热化竞争的地方，我要回到故里，回到妈妈的身边，哪怕只是寻找那么一点点儿力量，我心便足矣。

回首这满眼的的细雨，几年来的漂泊历历在目。曾几何时，北国的人儿，何尝会在乎无谓的功名利禄，可在茫茫的人海里立足，随竞技涌挤的人流，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夹杂在人隙里，随波逐流。我知道竞争无情，可想鹤立鸡群，孤注一掷却又没有资本，满身的抱负与希望无凝是天方夜谭！

冲那几只蜒儿苦苦一笑，挺起胸，让归去的心向前几年的漂泊说声by-by!让这一行，做一个漂泊的小结，可蓦然惊觉，几年来的收获，除了己离我而去的红颜知己--音子外，我几乎一无所获。可此时此刻，她却也不得不告别自己自由，跳进乡俗里让父母包办着未来。有些醉--离她而去的日子，我总让自己沉浸在酒精里，曾经里我用“窝囊”来称这类男人，但如今轮到自己!我却发觉，自己不但输出了初恋，更输了我的豪情壮志与灵魂，甚至全部！----是啊，二十年里，除了拥有了音儿外，我又曾拥有了什么？曾经以为，有了她，我就拥有了这个世界，而今她的走，我才知道我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窗外的白杨一闪而过。曾几何时，我也曾经立志如同白杨一样落地生根，傲然挺立，可最末呢？我还是输了，对吗？蜒儿----这些在我眼前盘旋索绕的精灵？

漫长的颠簸，几经停落，终于走完南粤。在湖南这一片茫茫然的土地上不经意间己经沉沉的睡着了。醒来时，己穿过湘楚的边界，那滚滚东逝的长江之畔，屹然有那迎风翱翔的精灵儿，故乡依旧，故乡的人儿更是依旧，只不过徒增了些岁月罢了。父样的白发一夜间生出，我只看一眼即便认出了是他，可苍老的容颜让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在心底叫一声“父亲”，眼睛里，瞬间就聚集了许多的伤感，化成水，连成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小路依旧，只不过忽然间又冒出了许多的野草和荆棘---难走了许多，一路上无言，这多年后的归来，父与子，子与父的共同言语的少，简直不言而喻，还是那么熟悉的精灵，一群群盘旋在乡间小道的上空。父亲的确老了，那驼着的双肩，我分明的觉得，随时都有滑下担子的可能。冲这些古怪的精灵们微微一笑，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时准备着为父亲肩头的担子而负荷。

 “你的胳膊......？”我知道父亲说的是我那次把胳膊摔伤的事，“好了，没事了，看......"我抡起胳膊挥了一圈,吓得那些蜒儿一溜神的跑开了,继而又是沉默.......

飞呀飞呀飞,也许,那些蜒儿真的累了.“坐下来歇歇吧！”父亲拭着满脸的汗滴说，我并不作答，只在一个大石头上坐下来，“你这......”

你亲想打破这沉默，“你这几年过的咋样？”“还好，就是工厂工资太低！”

我知道，几年的漂泊，除了偶尔的买些衣服外，都将那微薄的薪资一并寄给了家里，可那么一点点儿的“收入”，对于一个七口之家的柴、米、油、盐、酱油、醋，还有化肥，种子，吃饭，穿衣，妹妹上学......那无疑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的！！

 “你寄回来的钱，”父亲终于说了，似乎很想让我知道，“除了买粮食，买种子、化肥，还有你妈治病，我吃药.......” 蜓儿飞过来，落在我的肩上。有些惭愧里，我始终都没有动一下，望着那自由自在的精灵，我多么渴望像她们一样抛开一切，不为金钱不为利益的去独自漂泊，浪迹天涯。

红蜻蜒那两只鼓鼓的眼珠一转一转的，她们似乎在嘲笑我：“这不可能！”

我也知道，我属于这个家，属于这个小山村，更属于一个农民的儿子，我不可能放弃小山寨，也放不开家。更不能抛开病着的妈妈！那将是不忠不义不敬不孝！

妈妈显然是很是开怀。见着我，哆嗦着嘴唇“回来了？儿子，长高了！”转过身，我就发觉，妈正独自抹着泪花，我也知道，这几年过的不如意，带回的也总是一些坏的消息。惶惶的终日里母亲自然比任何人都牵肠挂肚，日日的提心吊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可我.....”

见到如此地情景，我不禁触目伤怀，本想多在家呆些日子的打算不言自怯

“马上就得回厂的！”“什么？”我怕妈妈伤心，便换了口气说：“过几天之后，我还是要去的，当然，我是请假回来的吗！”“我知道......”

妈妈似乎高兴地边转身走开了。

故乡里，这些红色的精灵可真不少，每一天伴随晨曦到黄昏，总围绕在我身旁，倒是平增了许多乐趣。

那一日，我终究还是要回到南方去，母亲倒也没有强留。中是一个劲儿的流着眼泪“让你爸送你吧！”

“不，我自己走......”我一边的提着行李，便踏上了归程。“过年要回家啊......”她的声音沙哑——

伤感徒然间袭来，我只得加快步伐，一句话也不敢讲，便冲出了山坳。

为我送行的赫然有那些红色的精灵，当我再向前走的时候，那些灵儿却不再伴随我而去，只是在天际做无尽的盘旋，而后竟折回了我的家园。我知道，她们是孝子，是多情的精灵，可我不得不追寻我的梦......

于是，独自踏上列车，孤独的面对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