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系列（组诗）

老街

因为老了，物件已发黄

街边的树粗壮笨重

古旧的窗棂忘记了岁数

斑驳的虫眼烙印着陈腐的记忆

而这些老，还不及街面的石头

风霜雪雨，千击万磨

透着神秘的青光

人们迈出的每一步

都是沉甸甸的故事

我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

经常黄昏的时候步行于此

端详着手里的文玩

然后凝重地审视老街

这里的美是包了浆的

我身在其中，仿佛玉芯

老树

这棵古老的银杏树

比我的长辈的长辈还要老

巨大的树身和树冠

吸收了几千年的日月精华

一枝一叶的折落都带有传说

浓荫为世人遮风挡雨

也呵护着那些云游的神仙

他们最终如老树一般

庄严凝重，端坐于庙堂之上

幻化成人的形象

受世人的膜拜

此时，我们这帮比老树枝叶

还年轻的成年人

在弯曲的枝干面前，好像受到神谕

虔诚地鞠下身体，跪地长拜

老书

虽然已老旧枯黄

被岁月侵蚀了筋骨皮肉

内容也已经发霉

但有些人执着地认为

这是香味

虽然被搁置在最底层

但那储蓄的内容

也可以是惊雷

对这个有或者无的空间

或许早已厌倦

这些规则的格子

一直在延续善与恶的故事

虽然有时被揉搓得失去原形

但还是有一些人

会把它轻拿轻放

郑重地阅览这一页页历史

沉甸甸的回忆

悠久的传承……

老酒

老的表象，原是那张皱纹纵横的脸

此时，所有的皱纹被一杯老酒打开

以液态沉淀神圣的故往

捧杯的手端庄凝重

身心仿佛回到酿酒之初

高粱、大米、酿酒师傅各司其职

只有发酵了，才能酸出粮食真正的身份

喝酒只是仪式，酒永远是水

映照着千百个如我一样的饮酒之人

浅酌怡情，豪饮开怀

多少英雄一醉成千古

酣睡于这条流淌了几千年的波涛中

千秋岁月酿就的醇香

因为人间的冷暖荡气回肠

老城墙

浓浓的人间烟火

沁入陈旧的青砖

合成这部丰厚的书

装订在古城的边缘处

傍晚的宁静中

我站立墙边，仰望星空

那轮时圆时缺的月亮

与它如此相像

一个高挂在天上

温情地看着世界

一个静坐在地上

思考着人间的事情

老碑

碑与基被岁月折断

像被活生生拆散的亲人

荒草零乱地遮掩了碑身

那个抽着闷烟的老者

坐在偏僻的田野间

缕缕烟圈在默想中消失

他笨拙地起身

烟袋锅往碑身上磕了磕

似想要敲醒那里沉睡的一切

碑身上的文字已模糊不清

戎马倥偬的将军亦或文官大臣

绝想不到传世的英名会被风雨消磨

埋没在荒草之下

此时，芦絮纷飞

旷野的风在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