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见闻

史良高

大别山深处的岳西，一个曾经多年的贫困县，如今，许多山乡居然成了如诗如画的最美山乡。在毛尖山乡板舍村随意走走，水泥路面上几乎看不到一支烟头，一片纸屑，一只塑料袋，更没有乱窜的鸡鸭，散养的猪羊，一切处于静谧安然的环境之中，连飞翔的鸟儿都刻意恪守这里的安宁与和谐。

这里的屋宇依山而建，白墙，黛瓦，鳞次栉比，家家户户都住上了洋房别墅，山民们享受着比城里人更宽敞更自由的幸福空间。拱桥雄踞，绿荫环抱，翠篁掩映，澄碧的山溪汇成小河穿村而过。

这里是天然的氧吧，空气清新极了。时过夏至，这里却不用扇子，没有蚊子，床上不垫席子，晚上，盖床薄被还嫌冷。我在北窗敲着键盘，美丽的蝴蝶与蜜蜂就在我的身边舞蹈，时不时的，就有一只天牛或纺织娘飞到我的窗台和我打招呼。

我的农民兄弟姐妹每天去蔬菜基地上班，每月和城里人一样领取薪水。在这个夏天，他们每天在菜地里锄草，除虫，浇水，采摘新鲜的四季豆、辣椒、茄子、瓠子，下午集中装进印有“高山蔬菜”的一个个纸箱，连夜用汽车集装箱运往杭州、上海，让讲究的城里人第二天一早就能享受这些不施农药与化肥的无公害蔬菜。

山里人至今依然保持着淳朴好客的民俗乡风，出门不用上锁，钥匙就搁在门外的某个固定位置。随便走到哪一家门前，主人都会搬过竹椅让你坐坐，问你喝茶啵。出门问道，他会带着你走，一直把你送出好远好远。

早晨下起小雨，听说附近蜈蚣崖风景不错，有人提出去看看，问山民，说大概有5里地。于是一行六人就出发了。沿着公路步行三四里，再转一道坡，翻过一座小山，蜈蚣崖连影子也没有。树林里楼房若隐若现，可走到门前，不是铁将军把门，就是敞开大门唱空城计，屋里的主人都上山劳作了。也有装潢一新的双层小楼，掩映翠竹丛中，塑钢玻璃窗上贴着鲜红的喜字，可屋顶的太阳能却用厚厚的物什罩了。不用说，小两口外出打工了。不过，这样的人家很少。山路难行，口干心焦。眼尖的，就发现路旁瓜架上悬着的一根根黄瓜。那黄瓜，自然不是超市里的品种，本色，圆润，在雨后的清晨，青翠欲滴。一看，就让人垂涎。有人就扯着嗓门喊，有人吗，买黄瓜！这时一位妇女端着饭碗笑嘻嘻地走来，说，地里长的，想吃，摘就是！大家谢过，每人摘一条。有人忍不住，又多摘了。觉得过意不去，丢下几枚硬币扭头就走。才几步，就被女主人的儿子气喘吁吁地追来，硬是将钱塞进那人包里。

终于没有见到蜈蚣崖，因为手机响了，我们要去敬老院做慈善，这是我们此行的一项重要工作。归途中问路人蜈蚣崖究竟多远，说还有3里路。大家就笑，这山里人计算路程莫非是用海里？是啊，这山路的确长了点，可山里人质朴、纯真呢，能用海里计算吗？一定是我们自己在山道上走岔了。

岳西的板舍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桑皮纸加工工艺的诞生地，远销故宫与海外，多次上过电视。那天上午，我们想去参观桑皮纸加工作坊。山道迷蒙，走着走着，就岔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位满头银丝刚从地里摘菜回来的老奶奶，老奶奶牵着孙子，辇着小花狗，操着方言详细地为我们指路。当我们走了好远，忽然听到头顶上方的山上有人在喊。原来老人不放心，怕我们误入歧途，又牵着孙子，带着小花狗，赶了好远路，站在一道山崖上对着我们招手，大声地呼喊。原来，前面又面临一段岔道。

从桑皮纸作坊归来，爬了好长山路，同行的丁工突然发现照相时将折叠伞落下了，回去吧，路长且陡。正在犹豫，地里侍弄茯苓的一位山民听说，马上拿出手机打了过去，说，等一下就会有人送来，别急！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呢？虽然汗流浃背，丁工还是和我上山了，可没走多远，一个小男孩就匆匆地将雨伞送了过来。

与一位在院子里正在择菜的妇女闲聊，羡慕板舍人家家都有三四百平米的洋房别墅，她有些自豪：“过去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现在远远超过了。总算赶上了好时光！两十年前，家家土坯草屋，男男女女赤脚草鞋，从田上埂爬到田下埂，饭还没得吃。那年坐月子，婆婆端个葫芦瓢四处找人借米。想想，现在都还寒心。前年，儿子在深圳花800来万买了套房子，这在过去，做梦也梦不到。”现在，她每天除了搞搞村里环境卫生，还种地养蚕，侍弄茯苓。在山里住久了，就出去旅旅游，上海、北京、深圳、广州都去过了，还想去香港、台湾看看，去国外看看。

在这个自然村，残疾孤寡老人都进了敬老院，过着悠闲的晚年生活。为防走失，每个老人手上都佩戴一支特殊手表，表膛里有院长刘磊的手机号。这个川藏线的退伍兵，掏光了退伍经费和自己打工开车积攒的钱，拿来做慈善，建起了留守儿童服务中心、春苗书屋。许多人说他傻，他说，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添砖加瓦，我无怨无悔。他的事迹，央视新闻、北纬30度、感动中国和新华社等多家媒体都对刘磊这个农村青年做过深度报道。

在大别山深处的板舍，我很想听听老百姓对新农村的理解。老储，这个72岁看起来只有50岁的老人回答得相当朴素，他说生活好了，农民的观念变了，天天看新闻关心国家大事了。过去，日子艰难，活着觉得没意思，现在都希望多活几年。过去剩饭剩菜，馊了，热热再吃，现在隔餐的饭菜都喂猪喂鸡了。去超市买食品，还要看看是不是纯天然的，看看是不是过期了。吃了，对健康有没有影响。

村子里的夜晚，现代化的太阳能路灯明晃晃的。广场上华灯齐放，三五成群的男女在用健身器材健身，跳广场舞的中青年妇女把曼妙的舞姿扭得神采飞扬。所到之处，满目是欣欣向荣的新农村景象，让我们感到无比欣慰和激动。

距村庄不远，就是一座烈士陵园，那里长眠着为共和国献身的英雄。大别山的美好山乡，曾经流过他们的鲜血。足以告慰墓园英烈的是，他们的血没有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