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品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娉 婷
——世纪末艳歌
十 品
那顾盼如晨曦的是谁呢？
她明艳照人，
像月亮一样秀丽！
像太阳一样光明！
像林立的军旗一样耀眼！
── 《圣经·雅歌》
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变成的
──［法］西蒙娜·波伏瓦
序曲 梦境渐渐飘散
当曙光露出襁褓的皱折
在我的额头留下一抹红色
记忆便从这时开始
昨夜海风吹来
我的梦境在温柔之乡
渐渐飘散了
如那匹成长的雄鹿
为寻找三代都占有的血钗
从春夏寻至秋冬
从无数条河流水系里穿过
从母亲的慈祥妹妹的亲吻
从女儿迷人的眼睛里
深感柔情的力量
我的美丽与我的历史
展开了人类的羽翼
飘游进入的梦境
所有的绿叶都是诗篇
所有的花朵都是歌曲
所有的女人都是根子
所有的根子扎入大地就能
长成茂密的森林
伏在家园的生命井口
我在想念遥远的佳人
遥远的泪水的湿了
我亲切的脸庞啊
我的记忆是从这里开始感觉娉婷的
我的梦境渐渐飘散了
第一章 女娲的传说
(母亲篇)
已记不清那个早晨是如何开始的
只见你快步走过我的眼前
把一种坚毅的形象
从我的东方冉冉升起
穿过云层之后
便是一片灿烂
你妩媚的眼睛
把柔情撒给我和我的子孙们
从此我便有福了
如满山的小鸟飞翔
我的子孙们便有福了
飞翔的意志
奔向崦嵫
奔向大海
五彩之石很多情，五彩之石
情种般地枕于荒原上
根系深入你的心脏
云蒸霞蔚的荒原
透出你的灵气
火──
火。渐渐地从你的眼里射出
一派光芒，在你的视野里
横溢于荒原之上
飞翔于红尘之上
你纤纤的手理顺飘逸的黑发
跪在土地上感受着火的意志
深爱的热烈
已无法抑制你的手
已无法使你纤纤的手
祈祷受孕祈祷生育
祈祷平静的温柔
如何注进五彩之石
你深情地望着我
地平线的尽头有一簇
燃烧的希望在召换
你把十指的姿势
用纤纤的方式使火相信
天柱山崩塌了
一片黑暗中
你纤纤的手示着你的心境
你吐出血来呀
化作喷谢的火焰
直扑五彩之石
辉煌的你
立于黑暗中间
在火的背后
涌动着满天大水
你只能面水而去，只能
用你的身子和乳峰
使大水后退
渴望生命的你
更渴望生灵鲜活
你柔似水地呼唤我的小名
红鱼轻轻地穿过你两腿之间
把鲜红的旗帜牵的很远很远
你目视着大水安睡
曝光，定格
那只巨鳌从中抬起头来
那周身的水沸腾如瀑
你纤纤的手背在身后
你纤纤的腿一步一步向前
翠绿色的天空下生着翠绿色苔菌
翠绿色苔菌上留有
巨鳌的足印和你的足印
暴戾和柔情残忍地刺痛了荒原的皮肤
你纤纤的手骨节作响
你用天神的宝剑砍向巨鳌
砍向暴戾的大水
待到云霞灿烂时
你已用纤纤的手支撑起四极
早晨，天已很亮
你纤纤的手把玩着泥土
你看着荒原一无所有
五彩之石闪着五彩的光芒
照的你一脸幸福
你觉得已受孕了
人类的生命已在你子宫里发育
你便用你的手
捏出自己的形象
这已是第七天
你非常清楚这时的阳光为何轻柔
当你把五官用五彩之石的神圣
刻在脸上，从此
我便有福了
我的子孙们便有福了
那个使你受孕的早晨
那个使我辉煌的早晨
露珠点点
湿润荒原
火耶
水耶
巨鳌耶
猛兽耶
在你纤纤的手指下面显灵
暗示着神秘的真理
你似水的柔情
耕种着我的爱情，使我
眼睛里从此含满泪水
心脏里从此注满热血
嘴唇上从此鲜艳无比
你是这样地面对黑暗
面对欲望的升华
面对蛮荒的磨
喷出火焰浇灌你我共同的土地
明朗的天空上
有吉祥的凤凰在鸣唱
你快步地走过我眼前时
把一种坚毅的形象
深深地留在我的麦地里
和我麦地里耕耘出的诗行
我深深地跪伏在你的怀里
听你呼唤太阳般地
呼唤我的小名呀
第二章 看天看云的母亲很辽阔
(母亲篇)
(你是母亲啊，你辽阔的腹部
是我永远的故土永远的财富)
曾经就这么走着
大地上留有那么多脚窝
非常宽厚，正如
你脸上花朵般的皱纹
给我以温馨
给我以虔诚
脚窝的排列是你
媚眼徵笑的样子
走上一千里
也不会变形走调
就像我的衣衫
每针每线都是这样从容走来
都是这样踏上旅途
走着从来未走过的路
天是铅灰的
云是谈黄的
草是青的水是绿的
飞鸟是红的
你看着它们飞翔舞步
把双手张开吧
不论是送还是接
手上都沾满了泪迹
比脚窝更深
比相思更苦
无论跪着站着这都不重要
你只是把双手张开
手里猛然奔腾着隆隆的涛声
你看到了江河
看到了大海
看到了多情的雨季
你干燥的喉咙里
奔腾着一种欲望
你张开的手里
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深情
高天流云之下
有你孤独的身影
和那永也说不尽的故事
(你是母亲啊，你辽阔的腹部
是我的小舟，我已
驾舟行驶在生命的海洋里)
你在天底下恋爱生育
你把双手张开成莲花
等待着我的祝福
隆隆涛声被艳色覆盖
被欲望折磨，于是
泪水又跌落在
你张开的莲花上
火焰开始燃烧
你踏着节奏
开始歌唱
咿哟，高山
咿哟，大海
咿哟，我将与你相别
咿哟，我将被你耕种
咿哟，我将使你收获
你的嘴唇红艳如火
你把我的祝福
撕成两片
放到你的嫁奁盒里
也许用不着来年春天
就会反青发芽
你我的生命就是这样同步律动着
在子宫里遨游
正如你歌唱的节奏
从你张开的莲花里飞出
已是一群欢快的
白色鸽子
带着吉祥
带着柔情
咿哟，长河
咿哟，平川
咿哟，我将与你同居
咿哟，我将使你辉煌
咿哟，我将把你歌唱
你依稀看见我的走来
你等待多年的一句话
多想现在就交给我
让我知道父亲
让我明白我的路
是如何从你那张开的手中出发
在一串串泪滴造成的脚窝里
发育成思恋
长成毒蛇的牙齿
编织童年那美丽的歌谣
你终于看见了我腿上的伤疤
和伤疤上七个音符
天空的云从里心头掠过
从你嘴里吐出歌声
咿哟，荒原
咿哟，瀑布
咿哟，我将与你冬眠
咿哟，我将把你燃烧
咿哟，我将使你消失
你无法张开那朵莲花了
泪雨已淹没你的土地
和你仅有的玉色乳房
(你是母亲啊，你辽阔的腹部
是我永远的鞋子
走到那里都不会受伤)
我深知你的心情
就如你深知自己的美丽一样
在这张天底下
你看到的是云的飘荡
蜜蜂的歌声，以及
候鸟们带着哲人的飞翔
你还在张开那双手吗
爱情只留给你泪迹
只灼伤你美丽的眼睛
把你从死亡的墓地
带到纯净的天空底下
你在静态中
凝成化石
把年轮的记忆
该在心上
你张开的双手
可以展奋为翅膀
可以在天空底下自由地飞翔
如坚贞的候鸟
读大地的乐章
你可以歌唱
把旅途的艰辛化成青山的呼唤
把生生死死的痛苦
分洒在江河湖海
使滚动的涛声默念你的形象
你巨大的翅膀
还能把我招回
还能再吻我的额头
再抚我的旧伤
把我也变成你
化石的一部分
与你共沐风雨
同享阳光
第三章 河流通过母爱
(母亲篇)
这是一条永远的河流
没有源头，也没有入海口
河流很平静
河流很柔情
河流的两岸注满了生命的契机
生命盛开的遍野呀
使我享不尽你的母爱
河流就这样通过你的心头
舒缓地把母爱浸透
然后就踏着浪花
驾着两岸盛开的花朵
盛开的生命
青青绿绿的草本木本
把我的敬意
戴在你头上
让你黑发般地在这河流里
尽情沐浴
尽情展开母爱的翅膀
让我这尾小鱼
顺河流而上
寻找你头上的粉红色花冠
我知道
河流通过你时
血已不在流淌
河流哟
你清澈的水是我渴望的乳汁
慈润我浇灌我燃烧我
你把那乳香淹没我
我逆流而上
鱼一般地畅游在你怀里
我青青的生命
在你舒缓的母爱中
唱着田园歌谣
待到春天的时候
我会分娩成亿万个爱的细胞
浩浩荡荡地为你洗礼
把你洗净成鲜亮的太阳
从上游开始
照亮河流
那天我从梦中醒来
深情的河水拥抱我
亲吻我，还有一个漂流的花朵
我情欲般地想念你
并且向着你的方向
游向你
果然，那条大船
静静在驶过我的头顶
帆在风中
扬着骄傲的头前行
你看着我和船
你欣慰的脸庞
像一面红旗
在河流上微笑
静静地让河流抚摸你
脸颊和细眉都是那么美丽
波纹都是那么柔情
你很舒缓地流淌着
柔情浸透着你
每一道波纹
即使是妊娠来临
你的蠕动
也是柔情的姿势
也是流动的扶摸
直到阳光洒向你
疲惫的河床
你，依然是兴奋前进的大船
越过河流的峡处
深情地看着
两岸盛开的花朵
你说不尽柔情
通过眼睛
润泽了河流的生命
你很舒缓地
把爱流淌着
我是你的鱼儿
我把你视做我
可以渲泄的运动场
从你母爱的河流中
我汲取的
是使我辉煌的生命
我急驰过你用巨手筑成的龙门
把痛苦的往事
抛向远方
我因深爱你
而不能离开你
奋力地游着
是想报答你的恩情
用我的一切精力
在你河流般的怀里
在你航标灯的视野里
成为一枚
诗行的标点
河流啊
你没有源头
你也没有入海口
你舒缓地前进是一种歌唱的形象
是一种永恒地柔情
覆盖那个春意勃发的季节
我在你河流里成长
把你这河流
做为我奔腾的血液
做为我生命之源
深情地流淌
深情地
──流淌啊
第四章 雨 季
(姊妹篇)
雨季的来临原本是预料之中的事
当湿润的泥土
从春天的燥动里苏醒时
你已向我走来
手里拿着一件玉璧
晶莹透明中泛着微微的青色
你的衣着简洁
你的脚步轻灵
像是风，从我不远的山岗上
吮吸了大自然的气息
吹向我，告诉我
你将做为一种信念
与我同行
在雨季的歌声中
接受着生命的恩赐
山风带有你馨香
从我的街面拂过
我懂得了这一天的一切
我把艳花插在阳台上
纯粹的黄花
开遍这一天的每一个空间
于是，你在这些空间里
摇曳相思菊
深情地望着我
就在这个雨季里
你开始让我有意义
那一团鲜血流过之后
使我长大了许多
使我渴望成为女人
和这个世界最美丽的精灵
走在任何地方
羞愧总是与我无缘
骄傲总会证明
我鲜艳的色彩在感动着你
孕育几年的大雨呀
从南方落下
我在雨季里流泪了
思念阳光的感觉
笼罩我的身子
雨水是你的一部分
打湿我头发
并从我的脸颊流下
使我的情绪全泡在你
无法折断的手里
你很柔情地梳理着
这雨季的故事
泥泞中留有清香
留有你湿濡的唇吻
雨水打湿我衣裳
从你眼神中
我看了在我潮湿土地里
也具有怎样的一种欲望
怎样的一种魅力
开始了坚韧地生长
就在那个晚上
没有月光，只有蝉鸣
红色岁月赠给我幼小记忆的
是孤独中少有的宁静
你悄然而至
像风一般在我眼前出现
尽管雨季很湿润
你还是勇敢地在我的左侧
一种青春的骄傲中
透出失落和失望
我从你领口处看见那块玉璧了
纯净如那晚的月亮
只是莹莹地从你胸口流出
映照着我多情的脸庞
我从那个晚上发良成
今天立地迎风的树了
度过雨季的阴郁
你心里一片晴朗
你告诉我
母亲在雨季开始的时候
便流泪了，颤抖的手
总是拿着一本泛黄的地图册
你家门口的砖缝里
总是插着一柱袅袅飘飘的香
后来呀，父亲走了
哥哥也走了
属于男性的一切
一夜之间从母亲的眼睛里消失了
（母亲的眼睛失明了）
与我同行在那条
看日出的小道上的你
是多么可爱的鹿呀
稚气在雨季里
已附着于你的辫梢
雨季啊
你拥抱我这干涸的泥土
自你来到以后
我就接受了你的温柔
如水的姿态进来
爱抚我的身体
我干裂的嘴唇
我干涩的眼睛
我干旱的麦地
无不饥渴地等待了你一个世纪
在你潇潇洒洒的脚步中
我看到了你妩媚的身姿
使我把一份虔诚的心意
献给初升的黎明
雨季啊，你不能就这样离去
我欲约你到夏天的小树林里
我会把玉璧挂在你项上
让我微微的青色
贴紧你滑润的胸口
伴你上路
打湿更多需要你的季节
第五章 冬天的寓言
（姊妹篇）
下雪的日子里一切都很宁静
我不知怎样走出
这扇被雪封闭的门
我看见院子中只有一棵白杨树了
风吹在它的身上
会有一种哭声传来
雪为它的枝杆穿上衣裳
雪为它的脚跟盖上厚厚的棉被
小雪就是下雪的那天出生的
在雪还没有融化的时候
耶稣曾为她洗礼
清凉的雪水洗净她的身子
小雪的皮肤就白如玉脂
小雪的头发就黑如墨池
小雪的眼睛就晶莹闪烁如星星
直到一切的雪
都在这个季节里消失了
小雪还没有一次哭声
小雪很明白雪的寒意
手放胸前
像是致礼，也像祈祷
我终没有逃避冬天的赠予
雪飘扬数日之后
便迎来了阳光的早晨
院子里的白杨树已向西方倾斜
一种内疚的姿势
告诉我那些寒冷的夜晚
是如何疯狂如何肆虐
泪眼汪汪的眼睛里
透着不屈的性格
白杨树
迎着风吹，孤独地
与雪交谈冬天的寓言
小雪想念那个雪天
独自一人走在小山坡上
银白地里的脚印
吱呀成歌声
伴着小雪走去
小雪的姐姐呢
小雪记不得哪一年了
小雪的姐姐也是沿这条路走去的
是出嫁还是私奔
雪地依然留有
姐姐当年的脚印
姐姐温暖的小手曾抚摸过小雪冻红的脸
用亲吻情人的力量
在小雪的唇上亲吻
我说过，我不怀疑白杨树
即使你青枝绿叶了
即使你成栋梁
即使你远嫁它乡
你给我的纪念
永远在冬天
当我打开院子门时
欢快的笑声把青春的姐姐带来
我出门相迎
一排如你的白杨树
骄傲地站在山岗上
轻风吹着婆娑万千
一曲舞罢又歌一曲
直到夕阳从你的指缝中穿过
如流苏闪闪飘洒在你腰间
我才离去
我在梦里感受着你
美丽多彩的舞姿
又是下雪的日子
小雪已像姐姐一般青春勃发
有弹力的双腿
可以在麦地里翩翩地
舞蹈成生命的形象
小雪站在雪地里
小雪相念的是姐姐
于是，雪地里的小雪
写着姐姐的名字
然后再用姐姐亲吻过的嘴
把姐姐一口一口地吃下
于是，雪地里的小雪
把姐姐融化在自己胃里
成为营养，使小雪
承继了姐姐的美丽
又比姐姐更灵秀
从此我信任雪的造化
在白杨树曾经站立过的地方
长起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山岗，维系我童年的太阳
即使被大雪覆盖
即使冻土层再次疯狂地凝聚
即使雌豹多情踏雪
我视野里
仿佛是一架拱起的脊梁
默默地看着冬天
从雪的圣洁中
提炼着那排白杨树般
女子的温情
大雪的深处
定会崛起青绿
冬天的巨手背后
已经传来春天的脚步
走在院子里，我又打开门
我看见携手而来的
青春姐妹，红红脸庞呀
为我洒满欢笑
为我洒满希望
第六章 爱情之旅
（姊妹篇）
当那圣洁的婚纱从你的头上披下
当你羞红着脸实实在在地
走过那炎热的爱情夏天
你，已不是原本的那个
纯情的扎着小辫的你了
你已不再是学着别的女人纹眉
着意把花裙洒上香水
让别人觉得你是女人的
那个天真的小鸟
走在街上
太阳照耀你
就会辉煌一天的时光
你已是成熟的雌马
可以用赞美的诗句向你致敬
树阴
悄悄遮住你的眉梢
眉梢下一双妩媚的眼睛
穿过那片树阴，你看见我了
你的第一次约会
虽没有风雨虽没有
涉过泥泞的沼泽地
却是有着浓荫覆盖的街面
有着喧啸的汽车
匆匆驰过你我的身边
把鲜花抛向夏天
树阴里传来小鸟的叫声
天真地带着青绿
你痴迷地那着我的手
寻鸟语而去
在你的眼里世界的美好
与你的美丽是不可缺少的
你告诉我
你的太阳是怎样的圆
你的月亮怎样的黄
你的星星是怎样的灿烂
你的马是怎样的矫健
你的情人是怎样的英俊
你在我的承诺里
安然入睡，安然地
驶进小夜曲的水面上
小舟在轻轻的荡漾
你又梦见那匹黑骏马了
你说那马象我一般飞奔
草原在我的眼里是一张翠绿的纸
是一张可以写草书的纸
随心潮奔涌
随爱情燃烧
在纸上作着巨大的创作
你渴望那种奔驰的快感
你勇敢地拉着我的手
站在草原的蓝天下
站在浓荫覆盖的街面上
你都目不转睛地
给我以信任
阴雨的夜晚
你像天气一样痴迷地
站在廊下，你目光里闪着爱
由如皓月当空时的清澈
你教会我拥抱
雨丝在我的脊背上
留有痕迹，留有
那种兴奋之后的飞翔
你雌马般地站在廊下
奔驰的欲望
又使我回到了草原
你唱的那支歌
正是我用带有土腥味的日子
谱出的曲子
我曾天天在山岗上嚼她
山岗美丽异常，而我也
幸福遍地
站在廊下，你把握着衣襟
阴雨的夜晚在你我的海面上
随风漂流，随风漂流
正如你说过的那样
被闪电击中了的
树就会点燃
女人就会倒下
燃烧是怎样壮丽啊
从心脏开始
到飞扬的头发像火苗
在我的记忆里
你还是圣洁的白色
做爱时的洗礼淋湿眉睫
只是脸颊被照亮
柔情的血自你的红唇
向我的动脉流淌
你没有更多的话语
唯把那最敏感部分
让我饮下
在我的身体里走着刀的旅程
婚纱是我给你戴上的
做为女人的你
不会忘记那个炎热的夏天
和那带有生命清香的树阴
在你的手里
有一只小鸟渴望飞翔
面对草原的诱惑
面对奔驰的诱惑
面对闪电的诱惑
面对燃烧的诱惑
你静默不语地看着我
夜晚的神秘将临
你手捂着敏感的部位
柔情似水，而水的皮肤
在被尖刀刺破的瞬间
你会叫喊吗
会让恐惧化为力量会让
泪水的潮汐漫过瞳仁
漫过你我站立的廊下
你相信爱情的岁月之光
从这个夏天开始了飘扬
开始飘扬，开始飘扬啊
第七章 妹妹：细细的泉在大海怀里撒娇
（姊妹篇）
骄傲的天蛇很自信
从山间走来
不带痕迹，有着鳞片的脚趾张开
踏在草尖飞快地运动
草在抖动，不像是前进
山间有泉水可心饮用
让天蛇愉快地走过平原
让平原在妹妹的视野里
像个情人，天蛇
远山的灌木林
已不再遥远了
穿过那扇屏障就是塔
圪立在山角下
塔，是砖塔
妹妹曾经来过这里
九层的砖塔里也曾下
天蛇的鳞片
闪着七彩的晕光
漂向蜿蜒的河流
妹妹手摸着那棵灰色的灌木
灌木有一株蓓蕾含苞
像是要开出红色的花朵
一种侵入的欲望
在喉咙里涌动
天蛇向水源走去
步伐从容
草尖上血迹斑斑
妹妹轻声啜泣
有一滴泪落在枝上
枝断裂了
在泉的照映下
作着翱翔的姿势
她仿佛看见了那个叫王子的山鹰
翅膀覆盖半个山头
读平原时
还会吟诵她
甚至是山角下的那尊砖塔
像一根扎在腿上的刺
扎在这部青绿平原的书里
妹妹知道它是王子
妹妹把自己的白裙
挂在灌木的枝上
含苞欲放的蓓蕾如红唇
吻在妹妹的胸口
天蛇用恐惧的眼光
看着情人走来
泉水自由地从自己的身边流过
下一站定是那条浊涩的河流
王子是河的主人
任它流向何处
灌溉人类的庄稼
哺育小鸟的孩子
直到夕阳西下
河流血一般地流向远方
妹妹站在岸边
作为思念的情人
婷婷玉立，丹顶鹤鸣叫了
唤醒那片睡意朦胧的平原
小草愉快地展示妩媚
天蛇在小草的侧旁
警惕地等待将暗的天空
情欲就如潮汐
消沉是暂时的
翱翔在高山之巅
是一种享受，王子继续读着
这平原的一页
情人正盼你出现
灌木稀疏地延伸到海边
涛声袭来，带有咸味
在王子巨大的翅膀下
泉水细细清清地滑入大海
天蛇般光滑的身子
会迎着海风
观察那浓稠的渔汛
天蛇果然越过海滩灌木林
在岩石的上空盘旋
妹妹是最懂得王子的
含苞待放的红唇
含苞待放的花朵
不可遏抑地投向那片
有着羽毛的辽阔的胸怀
任海浪喧啸
和箭一般地洞穿
妹妹的信念是不悔的
海的世界很不幸
只有极少的鱼类可以走向大陆
它们是为了爱情
为了生命，在妹妹的情感里
会向那尊砖塔
久久地刺在肉里
天蛇已没入大海
如泉不般细细注入这伟大的躯体
灌木林的记忆
渐渐远去，王子不会记忆
丹顶鹤在它的灰枝栖息一夜
美丽的胴体
闪着无限的光辉
妹妹的名字被叫做嫣
白裙子包裹美丽
被海风吹着像火焰
月亮黯然了许多
她尽情地在大海的怀里撒娇
乳房里溢着人类的芳香
在王子出现的时候
天空一片蔚蓝
妹妹红润的脸上
透着幸福和被幸福浸泡过
纯真的微笑
第八章 公 主 园
（女儿篇）
晨雾的弥漫
喻示着一个新的美丽的诞生
走在公主园碎石小道上
我在感受温馨
我醉意的双眼朦胧
我站在被浓雾濡湿的
碎石小道上，渴望女儿出现
并且浸入我的生活
公主园是我梦里出现的鸽子
红色的眼睛
常常挂在奶奶的屋内
做为灯笼
点亮女人的一生
无数声叹息，托起飞翔的
鸽子，骄傲地站在栅栏上
回望我的手示
回望天空中的白云
回望那朵蝴蝶花
你呐喊把红眼睛
扫过女儿十六岁的夏天
公主园的魅力尽情地展现着
万紫千红
碎石小道悠远而漫长
传说的公主在这小道上
迈着丁香的脚步
走来，蝴蝶花在她裙子上开放
我想起女儿的午后
碎石小道上有一种风
在轻扫着树叶
花瓣像快乐的蝴蝶
翩翩起舞
公主回望鸽子
哨声嘹亮在天空
把未来的纱巾扬起
我想起女儿
我把碎石捡起，放在手里
嗅着它无限的芳香
公主园就是一座美丽的花园
睛天的阳光对它很重要
碎石小道上有女儿的寄托
曾经是接受我的爱
和栽种无花果的地方
如约而至的鸽子
还是那么鲜亮
白羽毛在阳光闪着金子般的光芒
唯有蝴蝶花
依然风度翩翩
以很哲学的步子
触摸碎石小道
公主的理想就在这园子里
许多飞翔的谜底
都可以在花园中
找到根系，沾着湿润的醉人的
土壤，你还可以看到
奔跑的绣鞋奔跑爱恋
都如蝴蝶花
在女儿的裙子上开放
我深情地望看那枚多情的含笑
把女儿和寄托
深藏在心底
在晨雾还没有散去的时候
再次审视公主园
再次使碎石小道通往
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心间
放飞鸽子吗
我努力使公主园在你的记忆里
发育成丰满的少女
在阳光的雕塑中
作着飞翔
如那深情的鸽子
渴望着和平
渴望着散步在碎石小道上
享受爱和女儿的轻吻
我对这夏天
早就有一种占有的欲望
无论是蝴蝶花还是罂粟花
白色液体无法拒绝
碎石小道上还有公主的痕迹
是乳汁是精液还是什么别的
我醉意的双眼
在晨雾中渐渐朦胧
女儿蹒跚学步
碎石小道上被插满了花朵
许多年过去以后
我站在公主园的边缘
手扶木制栅栏
看着鸽子哨声很尖砺地
划破夏天
雨水从女儿的裙子上滑落
淋湿花朵的蕊子
和我的衣裳
蝴蝶花飘下了
飞满我的记忆
据说公主一生都很美丽的
没有来到这个园子
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憾事
在公主园里
碎石小道悠远而漫长
唯有女儿浇灌的花朵
在我生命中开放成
永不凋谢的阳光
第九章 寄托候鸟的日子
（女儿篇）
女儿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石头记录了这永恒的规律
尽管年幼，以至于
墙壁在小手下变的神圣
变的如那尊庄严的教堂
你还是如期赴约了
在那片长满茅草的手里
女儿来了，带来
我渴望已久的温馨
天空中有你疲惫的身影
滩涂里有你精制的脚印
接吻和梳理羽毛
你从容不迫地讲叙遥远的故事
女儿深感我老了
皱纹在石头上
有规律的生长着
瘦削的身板依然站成
教堂前那排梧桐树
你的归来带来春汛
带来了我的信物
（候鸟，在旅途中很累了
俯瞰着大地
大地在向身后作板块式漂移）
我的信物其实就是石头
纹理清楚地表现着
女儿归来的路线
越过一万条河流
穿过一千个森林
有水有草有自由的天空
衣服对你来说
属于奢侈一类饰品
山地虽粗糙
却是可以将梦播种在这里
你展露出少女的身体
太阳都会发狂
只有在雨季到来的时候
你美丽的令人吃惊
种下的梦，种下的苹果
明年的今天
我会带你来采摘
石头是诚实的朋友
女儿深情的放在怀里
不论走到哪里都与乳房同在
（候鸟，就是那群常常昼夜不停地飞翔的民族
就是那群拒绝诱惑
永远奔波的少女）
女儿在信上说明了归期
趁天气晴朗，湖面上浮着
长满茅草的手掌
阳光把羽毛梳理干净
我默念着飞翔的痛苦
踏着湖滩
踏着一串串思念的旋律
寻找着吉祥的遗址
石头很寂寞地守望着
三百六十五个无奈
天天照耀着你呀
女儿的柔情铺满了
这条伟大的路线
季风吹来，暖流吹来
渔汛和爱情也吹来
我兴奋地捧起海水
捧起你的微笑亲吻
女儿呀，一路与死亡相伴
一路与风雨和母亲相伴
使你坚强不屈，前进不止
（候鸟，栖息在唯一的树上
你潸然泪下地扶摸着叶片
逝去的朋友已无法回来了）
我举目远望
我看着天空一片迷茫
离别故乡的感受是最深的
比最深的海沟最深的井还深
火山溶岩还让人难以忘怀
女儿从春天的气息中
嗅到情人的方向
她沿着弯弯的海岸
向着北方射去
生生死死的石头很孤独
我只能抚摸它慰籍它
直到它通体透明
唱着哥曲，闪着银光
直到它被击中心脏
秋天的衣裳很认真地
穿到了这北方湖泊的身上
白天鹅发情在草丛
丹顶鹤戏耍在滩涂
生命的意识女儿已作了选择
留两颗带血的卵就是一份答卷
（候鸟，秋去春来年复一年
你的家园在哪里
你把子孙们的尸骨都丢在路上了吗）
女儿的翅膀掠过我的教堂
女儿深为我的孤独悲怆
不停地飞翔不停地赶路
在海洋里生长的红珊瑚
已吸吮了你多年的相思
川流不息的鳟鱼
在你身旁感受你的美丽之后
都兴奋地走了
越海峡与越山岭一样
我都虔诚地等待你的消息
落雪的日子里，我遥望北方
我把那碗饭装好
面对墙壁，默念着你的名字
使你的名字在这个落雪的日子里
花枝招展，五彩缤纷
我站在中间，女儿
你就站在的身旁，挽着我手臂
依偎着我，旅途的疲惫在我的梦里
得到融化，我遥望北方啊
石头一般地相信女儿理解女儿
（候鸟，从南到北，从北到南
你在地球的脸上，刻下血的路线
你使地球恨你发狂）
第十章 沐浴阳光
（女儿篇）
土地是这个世上最好的馈赠
我从那个无名的早晨起来
女儿已来到眼前
稚气的大眼睛是我的镜子
我看璎珞闪着光芒
照亮我的卧室
照亮我将上路的门槛
我反复地背诵一首诗
我的血液里涌起唐朝的红晕
女儿擦拭着杯子
风景果然出现，于是
她走到我面前
口含一枚红红的樱桃
昨夜的劳累像浓雾
从我这杯龙井里
悄然飘散了
窗外很多情
在女儿纤纤的十指里
褪色成唐诗模样
阳光洒满土地
土地沐浴阳光，并且受精
钻破土地的幼芽生命勃勃
是腊月的天气
女儿很神秘很忧郁
浮云已失去踪迹
唯有一个山鹰在盘旋
清清的小溪
在我的视野里远去
还是那块璎珞
女儿已是十二岁了
忧郁的手指在告别童年
春风从平原上吹来
胸前两朵含苞欲放的花
在阳光下透着粉红
土地延伸到海边
有许多话语
在女儿的喉中哽咽
直到第一滴血落在白袜上
第一滴雨
就成了永远的纪念
青春的山岗
闪着光芒
只要爱过就是真实的
我接受了馈赠
就像是水
从各种角度我都感到存在的重要
真实的璎珞是没有的
只有女儿
我把诗写在日记里
我寻找那座木桥
在河上横着的坐标
会让女儿信心百倍走过去
阳光在河面上缓慢地扫描
木桥作着努力
作着诗的意境
女儿的美丽是阳光的辉煌
是土地用善良的乳汁
哺育的花朵
脚下渗出红色
作为女人是你骄傲的呀
我在阳台上
看见许多小鸟飞过
女儿的花裙子
在阳光下有只花蝴蝶
飞上我的阳台
忽然一日
我认不识那块璎珞了
朝夕相处的阳光
在我的天空里让我认识一切
女儿含着稚气的大眼睛
与阳光同在
镜子般地照着我的出色的容颜
我的生长在土地里的
我的心脏不停地跳动
我的收获便在这个世上实现秋天
沐浴阳光的平原很多情
季风吹来的时候
一切的生命都在我的手上
寻觅着爱情
女儿在城市的背景里散步
裙子的流动
飘起的黑发
把我的心绪歌唱
沐浴了阳光
女儿的胴体愈加光芒
我把璎珞和镜子放在一起
我上路的行囊很简单
只要阳光洒满我的道路
我会努力地穿过雨季
女儿把蝴蝶花别在我的行囊上
让欢快的飞翔
伴我上路
伴我在大雨中
不再困惑，不再困惑
女儿的年轻
女儿的眼睛
女儿的手指
女儿的稚气清纯
从阳光的河水里沐浴女人的颜色
窗棂上站着一只白鸽红唇儿
空气新鲜地吹进来
水绿的窗帘拂过田野
小树在经历爱怜之后
皮肤细润，光彩照人
阳光沐浴下的土地璎珞闪闪
尾声 长笛悠扬地叙述着
一曲将尽
一曲却泄入痛苦之中
长笛的语言在我记忆的河里
寻找着完美的方式
寻找着叙述的入海口
我想漂流的，与之共同生命的
正是我最熟悉的脸庞
我把这花一样的礼品
播种在血液里
并且时时刻刻
都经爱着死亡的检阅
我在这样的星球上生存
美的
丑恶
善良
血腥
迷惘
我将以长笛的名义
叙述我感受到的
无与伦比的形象
娉婷──
世间娉婷着我们的
永不熄灭的爱情
长笛呀，我的一切情愫托付给你了
悠扬地叙述着
叙述着那个如水的月亮
1992年9月策划
1993年4—5月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