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世远
看来今天有口福了。
“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这是祖辈们传下来的风俗。酸菜馅的饺子,也是东北美食的一大特色。
对于北方而言,看见聚堆的大白菜、土豆、萝卜,冬天就来了。腌制酸菜的缸,也从院子里挪到阳台。一棵一棵地,将白菜洗干净,然后一棵一棵地放进缸里,摆上一层,撒上一些盐粒,它们都很亲近,甚至躺下的姿势都一样。
最后往里面放水,水顺着间隙渗进去,临近缸沿时,千万不要让它溢出来。
正赶上楼上的邻居家装修,一大清早就听见轰隆声不绝于耳,本打算离家回避一下,后来也就放弃了。
索性,打开电脑,写一些文字,将注意力转移。
比如,想想旧日光。
松树桡子容易点火,也会扎人,父亲说。夜晚像锅底一样黑,那是母亲常用的比喻。饱含风雨的嘴唇,咽下土地的迟缓和麻木。从一个个梦走出,我崭新地坐在山坡上,看余生。
生活识破了我,在我的身体里闪着光,像浪花。
我们不止一次地说起田野,有很多种花,叫不出名字。正如许多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凋零。
就像眼前的这阵风,它一定和昨天的不一样。拳头握紧又松开,什么也不存在。再说一遍,不要琢磨去抓它,就像一封无头的信,你不是收件人。
只有鸟儿,对,只有鸟儿问候枝头的春天。它的后面,是时间的影子,和青草连成一片。
当一滴雨水落在你的睫毛上,我说春天还在,你相信了。
漫过尘世之堤的念头,像藏有秘密的玫魂,开遍青山,鸟鸣宛若烙印。
从雨水到雨水,你是幸运的。
突然想起磨牙花的童年,这似乎并不新鲜。可现在,我还是喜欢在其中,毕竟,可以不加思索,或者拖延时间。前方的路很长,还有更多的窗户纸,没有捅开。
依然改不了固执,看不上眼的,不会勉强。依然会爱上田野,在无垠的蓝色之上,寻找有风和炊烟的生活。依然会像梦想那样,挂在比天空更远的地方。
依然允许童年,在眼前,波浪般摇摆。
后半生,爱依然成为最年轻的词语,就像天空始终睁着眼睛。
到了一定年龄的人,或许就应该这样——
该忘记的就忘记吧,没有什么过不去。芝麻开花,竹子疯长,鸟儿为什么歌唱,朋友们都去了哪里?
另一片天空,有别于夕阳。一轮寂静,间距适中。缓慢的爱,像目光。
当想象的苇草,经过彼岸的树和衰老的门,眼前的枯叶喊住脚步。白色的声音,落于锯齿上。粉末,多像越来越多陌生的人。
只有在文字中,我们回到故乡。通往童年的小径之上,荆棘 在开花。
沉浸于这样的想象之中,楼上的嘈杂已不是什么问题。或许是天意,这个上午两只小猫就趴在我的键盘边酣睡,当外界呈现异样时,我们彼此之间还能如此相处。
这也许就是生活的一种示现。是生命里应有的模样。就像此刻我们必须面对的:动与静。
说到头伏饺子,不知不觉中就说了这么多和饺子无关的话。饺子好不好吃,不在馅,而在于和谁吃,带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哦,对了。头伏吃饺子,甭管什么馅。千万别说我没告诉你哟!
不过,一想到酸菜馅饺子,我就控制不住流口水。头伏了,我们致敬所有被带走的事物,致敬所有到来的事物,浮生和永恒,像鸟儿从天空飞到草丛间。
这里有一种感恩,这里有一种力量。越来越热的夏天,我迷恋的世界充满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