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桨划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堰塞湖后,再走上三四个时辰的洼地,就到了青秀村。在这里,有大片的沼泽湖泊,星星点点散布的村落中,青秀村最为偏僻。
草儿妈带着草儿下了船,还走没到村头,就听到了哀乐的声音。走近一看,村头的第四家门口,一边潦草地放着几条白布,一边大张旗鼓地张罗着红布上墙。如果不是锣鼓声,真的不晓得是在办丧事还是在办喜事。
灵堂照片里的是个姑娘,名唤芥儿,卒年一十三岁。
旁边正在一边忙着哺乳,一边逗着孩子开心的妇人,正是她的母亲。谁知道她笑着笑着,突然变了脸。
“奶妈,你看看,幺儿给你带的,这指甲上怎么会有个小划痕,啊,你看见了不,啊??”
“是,是,东家,我下次一定注意。”奶妈瞥了一眼旁边躺在草席上的芥儿,小声地说,“东家,刚刚棺材铺的伙计来了,问棺材要什么样的。”
正在此时,隔壁的草儿妈带着草儿前来吊唁,草儿瘦弱的背上,有一个大大的背篓,里面坐着的是他唯一的弟弟。
“最便宜的。”芥儿妈不耐烦地打发着,恶狠狠地说“真是赔钱货,人不清白了,死了倒是干净。”
“哇哇哇……”怀里的幺儿忽然哼唧。
芥儿妈连忙着急地哄了起来:“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哎,莫要哭了,莫要再哭了,娘的心都给你哭碎咯,”
“那幺儿的满月酒…….”
“自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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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儿今年一十四岁,至于出生在哪天,她也不晓得。母亲曾告诉她,弟弟是农历三月初二亥时初出生的,她的生辰似乎就在这个日子的前后。她未曾念过书,村子里的人都认为女孩识得个把字,不是睁眼瞎,妨碍出嫁就行。否则就是“赔钱货”。她只得在闲暇时,从隔壁家的阿虎那儿学习过。
父亲外出,母亲带着弟弟和妹妹住在前面新翻的屋子,而她则住在后面的奶奶生前住过的老屋,因为那儿更紧挨着厨房和牛屋。
这天傍晚,夕阳像金子似的,照耀着大地。煮晚饭后,草儿从田里将老牛牵了回来,在后山上,已经等了许久的阿虎,看到草儿后,欣喜地冲她喊着。
“咋了?”
“给你看,这是啥”阿虎故作玄虚的从背后抽出一本皱巴巴的语文书,草儿看了,先是惊讶,紧接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自觉地将双手往衣裳蹭了蹭。
“给我的?”她不敢相信的伸出手去,“从哪来的?”
“昨晚放学,我看到村长家的儿子将课本扔到了草垛里,我就想着捡回来给你了,你肯定会很开心的。”阿虎看到草儿开心,不由地红着脸挠了挠头,
草儿接过书,像是万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掸去夹杂在书页里的稻草。
晚上,草儿喂完牛,满天的星辰早已洒满了整条青秀河。她匆匆洗漱后,进了老屋,点上了节能灯,灯光一开,屋内顿时白灿灿一片,犹为孤寂。可今晚与往常不同,草儿开心地打开白手绢,书本露了出来。像是膜拜神灵一般,草儿虔诚地在心里感激一番。
就在草儿正准备阅读第一课的时候,窗户处突然跳进了个男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就已经堵住了她的口鼻,顺着捆了她,扔在了床上,那本语文书被随意地踢到了门后的角落。。草儿懵了,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也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她突然想到了那日芥儿妈说的那句“若是人不清白了,那还活着干什么?”她盯着角落里的书本,留下眼泪。她拼命地想要挣扎,可是无奈,…….
那晚过后,草儿挣扎了许久,她在犹豫要不要吧事情告诉母亲。终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为了让自己一样的女孩不受欺负,她鼓起了勇气,说了出来、可是,母亲,听了之后的第一个反应,竟是十分严肃地警告草儿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就是残花败柳,是家族的耻辱。
本来还有一丝希望的草儿彻底放弃了,跟阿虎告别后,连夜,她将平日攒着的钱换成了船票,将那本语文书包装好放进了行囊,趁着月夜,上了县城的船。她听了阿虎的话,有什么困难要去报警。后来经派出所的调查,那个强奸犯被逮着了,可是在提供证据时,芥儿的母亲却指证草儿是个疯子,她的话不能听。母亲也在一旁拼命地掩饰着。
那天雨下的很大,草儿趁乱离开了警察局,她害怕再回去那个地方,她回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瞥了一眼黑黝黝的青秀村的方向,似笑非笑地转了身,被雨裹着,消失在无尽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