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前的那棵梧桐,叶落在了那些年我未曾见过的地方。
若是换做以前的我,定然要直直的仰起头,踮起脚,仔细的观察它飘下的动作,要不就像在南方一样,将漂亮的几个,挑回去洗净,制作成书签。
可现在,我已经不注意它们了。比落叶更重要的事情开始降临我的生活。 十岁的我,似乎对这个秋天来的并不关心,却又一直在心头期盼着屋顶上能铺满黄树叶,期待着这一季早点到来,再快点离去。
外婆静坐在灶火旁,灶台上煮着一家人的晚饭。灶台下,枯旧的松枝在发挥着它最后的余热,“噼哩叭啦”地一会儿一个闷响。
灶台口吐出光亮来,印着外婆的脸庞光亮通红,还在对面的墙上投出一个瘦小颤抖的人影。
木桌上,一盆烤好的馒头,几碟家常小菜放在周围。
只有灶台底能映射的地方是灯火通明的。
屋里其他地方光线暗淡。
外婆也是就着那火光,缝补起衣服。
矮矮的板凳旁,放着簸筐,筐里是各色的布条,大小不一,宽窄也不相同,怕是平日里,这件衣服不要,留下的布襟,那件衣服破旧,拆卸下来的边料,就这样,大家因为一个心灵手巧的女人聚集在了一起。我静静的坐在一旁,托着腮,看着外婆的针快速的飞舞着。
许多年后,我还记得这样的一个深秋,围坐在灶火前,火光通明,外婆低着头缝衣服,给我讲这十里过往的一些人和事。
想的深远而入神。
松树在灶台底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我的手和半边脸都被烘的发烫,可另一半身体,去冰凉如冰。
秋风来了,及时的掩上了厨房的门,也不管用。它从木门的中间钻进来。
一年四季,在异乡的第一个秋来了。来到十里,来到了外婆家。外公在小池塘旁,顶着一抹淡黄色的帽子,椅子脚踩在板凳上,弓着 身子,一来一回的“吱呀”的锯树枝。他意识到初雪可能就要来了,先得劈好能过一个冬季的柴火。
我将院子里的花草般回到了里屋,看着手上的那株已经枯黄萎靡的仙人球,它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我猜。
把院子打扫干净,夏季的农具,塑料皮,都收拾好,放在杂物间。
这么看着,偌大的院子,被收拾的异常干净,像是再等一位远来的贵客。
“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竟第一个念头,是这首诗
晚上,外公带我走出了村子,来到田野间的小道上站着。远处月如白盘,牧野辽阔,星空低垂。
外公无言的站着,我也站着。外公给我只哪颗是老太化成的星,哪颗又是老狗阿黄化作的星,讲十里过往的故事,与外婆讲的倒是有几分类似,又有几分不同。
这么冷的天,草丛中竟然还有一只萤火虫飞了过来,些许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可能那不是萤火虫,而是晚上人家偷摸燃烧的秸秆,随风飘来的星火。
那就姑且把它当做萤火虫吧。
在十里,做一条萤火虫呢,就要在春花秋草里无忧无虑,把自己短暂快乐的一生过完,虽然只看见悠悠人世间一季的光景。
却也无憾,毕竟这么多年,十里的物和人就是这么过来的。
稻子黄了,柿子红了,世界变化的颜色,是因为人的心。
在十里,做一根稻草呢,或者做一棵杨树,长在屋前屋后,都没有关系,只要不茂盛,不是长的很俊俏,便不会挨刀子,就这么一年一年地随意地活着,落叶归根一层又一层,最后于无声处,结束自己的一生。
死和活都是一处别样的风景。
在十里的星空下,坐等南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