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组诗）

数钱

她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

轮番戳自己的下嘴唇，

蘸取微笑，

清点紧握在左手上的阳光。

她的一双手与母亲不相上下，

她太专注自己的双手了，

以至于集市上除了她，

别无他人。

一绺华发从头巾中溜下来，

被她赶回去。

集市就要散了，

她的面前，还有几个白萝卜和红萝卜，

等待结缘。

卖菜

他把洋芋分成三等：

大的、圆的、打眼的，

用来赚利钱；

中不溜的、不好看的、，

用来赚运费；

小的、受过伤的、有虫眼的，

用来赚吆喝。

路过的人也被他分成三等：

炖牛肉的洋芋，做粉条的洋芋，

和做洋芋面的洋芋。

比如，我每次走近时，

他的目光就落在小洋芋上。

洋芋卖得久了，

能看见人的标价。

摊位

能歇下篮子就行，

扁担可以立着，他也立着。

田地给他的奖品一多，

他就想加点香料，

他就把勺子伸进集市。

他的篮子有先天不足——

漏土，漏光，漏价格，

是春上的韭菜还是夏月的西红柿，

一眼就能称出几斤几两。

秩序不放过任何一个试图，

在集市一角的边的边上，

他躲，他闪，他腾，他挪——

他有成熟的速度和转身。

吵架

一串鞭炮自燃，

引燃了另一串鞭炮——

鞭炮突然。

列车紧急刹停，

所有的光扭过头去，

对准鞭炮。

有人说，火在空气中；

也有人说，火在胸腔里。

这趟快车起于买卖，终于买卖。

我们都是赶集的人，

谁的鞭炮先炸裂，

谁先化成一缕青烟。

叫卖

每一声都有根有据。

一万朵浪花同时开放，

浪花淹没浪花，浪花抬高浪花，

每一朵都包藏阳光崇拜。

总有几朵浪花的磁力，

让你受不了，

你冲浪。

老刘，和他的顺口溜，

加上他的玉米棒，

把你拽过去，摇晃你，

把你掀起，把你放下，

把小鱼儿赶进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