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岭上红花石

黑虎岭上红花石

史 新

新区泊里镇西南沿海黄家塘湾畔黑虎岭上，生长着一种奇异的石头，叫红花石，当地人也叫开石。

红花石断面齐整，可以任意截裁成方块和长条，断开的石面上，条纹如血丝，斑点如红花。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是原信阳镇的最大采石场，无数的红花石，为当地农村居民房屋改造和农田水利建设，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石材资源。也可以说，红花石为当地人民生活、生产条件改善做出了巨大贡献。

原信阳镇三十多平方公里范围内，有无数个大小采石场，多数都是出产青花石、白花石和乱渣石，怎就唯独黑虎岭上出产红花石？而且黑虎岭这个名字，也让人感到有些恐惧和神秘。

老家村里，当年在公社水利石工连里干了半辈子，且被乡邻们称为“瞎话篓子”的老石匠大叔，杜撰演绎出了这样一段令人心酸唏嘘的传说故事：

古时候，黑虎岭一带，树林茂密，人烟稀少，偶有黑虎出没活动。

在黑虎岭前头五六里路的海边，住着一家靠打鱼为生的候姓人家，一个瞎眼的老婆婆领着儿子候大、儿媳妇张氏还有一个小孙子候栓，共四口人。三间小茅屋，一条小渔船，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人穷了家就不睦，特别是瞎眼的婆婆和懒做家务、凶暴刻薄的儿媳妇张氏之间，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断不了地要发生一些摩擦和矛盾。婆婆尽管是个瞎眼人，但一切家务活都要摸索着干，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等等。

婆婆本来就眼睛看不见，再加上年老体衰，有些家务活更是做的不够利索，或是做的饭菜不够味，或是房屋打扫的不干净，因此常常遭到儿媳张氏的恶语咒骂，甚至一口一个“瞎老婆子”的叫着。

瞎婆婆的儿子候大是个老实人，可以说是搬上碌碡压不出个屁来，除了下海打渔卖鱼，半点也管不下来媳妇的闲事，更谈不上管教，只能两头为难，任他们婆媳之间吵闹打骂。日子久了，媳妇张氏更加肆无忌惮。瞎眼老婆婆为了儿子和孙子，甘愿受这个刁蛮儿媳的凌辱，算是逆来顺受。

有一天，瞎眼婆婆在院子里，怕四岁多的小孙子跑远了，自己抓不着，就把孙子抱在怀里不让他下地，可小孙子在奶奶怀里呆不住，不知怎地就从奶奶的怀里挣脱下来，想快跑出去玩，一下子绊倒在大门口，磕破了头。刚从外面回来的儿媳妇张氏，见跌伤了自己的儿子，破口大骂，还顺手抄起门旁的一截船桨，劈头盖脸地砸上了瞎眼婆婆。

还有一次，瞎眼婆婆正在家里烧火做饭，忽然外面走进来一个要饭的乞丐，瞎眼婆婆说，你就先等等吧，等我做熟了饭再打发你 。要饭的乞丐不可能在这等着老婆婆做熟饭，就说：老人家，我看你院子里晒着半干的鲅鱼，你就给我两条鲅鱼吧！瞎眼婆婆心地善良，就满口答应：你就自己拿吧，我眼不好，烧火不敢离开！

哪会想到，这要饭的乞丐是个不仁义的家伙，看见是个瞎眼老婆婆，就心生贪念，把院子里晒的十几条鲅鱼，全部收进了要饭的芫子里，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本来媳妇张氏是打算晒好干鲅鱼带着回山里娘家的，被要饭的乞丐偷走了，这还了得，便气不打一处来，从锅底下掏出一把正在着火冒烟的柴草，撒到了瞎眼婆婆的头上，把个啥也看不见的瞎婆婆烧的哭叫连天，多亏了小孙子候栓从缸里舀出一瓢水，浇在了奶奶头上，才没出人命。不过瞎眼老婆婆的头发都被烧光了，铜钱大的燎泡从头到脸一个挨着一个。

自知闯下大祸的张氏，心里也有些害怕，拉起儿子侯栓便回了三十里外的大耳朵山娘家。

儿子候大下海回来，不见了媳妇和儿子，便问瞎眼的娘：他们娘俩呢？顶着满头满脸“水铃铛”的瞎眼娘，这才一五一十地把干鲅鱼被要饭乞丐偷走了的事，告诉了儿子。儿子只是叹口气，也不再细问。

三天过后，见儿媳妇张氏还没回来，瞎眼婆婆就催促儿子：儿啊，去把他们娘俩叫回来吧！你瞎娘就这样了，我还能活几天，日子还是你们长久啊！

一点都没主见的儿子，听娘的话，就来到了大耳朵山的丈人家，可媳妇仍然不解气，大骂婆婆的同时，对自己的男人也是恶语相向；你个窝囊废，有你娘就没有我，啥时候你娘死了我再回去，要不这辈子我也不会再回去，跟着你们去受穷受累。

叫不回媳妇张氏，侯大只好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

瞎眼老婆婆看儿子没能接回媳妇和孙子，心里这个难受啊：我还不如死了好，让儿子夹在这个中间，受这份子罪。

娘在任何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孙。这也许就是母爱！

又过了半个月，媳妇张氏和孙子侯栓还是没有回来，瞎眼老婆婆又催促儿子：再去叫回来他们娘俩吧！说啥都答应着，回来让我给她下跪也成，再不把我送到海那边沐官岛上去自生自灭吧。只要你们好好过日子。

没主见、怕老婆的候大，再次去到了大耳朵山的媳妇娘家，还把瞎眼老娘的话复述给了张氏听。张氏听得动了心：但有一样，送沐官岛岛上去不行，你有船，啥时候想你娘了，出海的时候把她接回来怎办！要送就把她送到黑虎岭，这样我就回去，不然，我还是不回去。

无奈的候大，听从了媳妇坏主意，把媳妇和儿子接回了家。还哄骗瞎眼老娘说，栓儿娘说了，再也不和你吵闹打骂了，这几天和你先出去看看光景，散散心，回来咱就好好过日子！

瞎眼老娘心里悲酸焦苦：我那儿啊，你娘我眼睛瞎着，能看啥光景？只要你们能好，你把娘随便扔哪儿都成啊。但嘴上说:好儿啊！娘生你养你一场，你就让你媳妇给娘做碗饭吃吧，娘也不图别的，只求你们一辈子团团圆圆，健健康康。

只要瞎眼婆婆能离开这个家，儿媳张氏嘴也甜了，动作也快了，不一会就做成了一碗鱼子酱面，一口一个娘的叫着：快吃吧，鱼子长寿面，吃完了咱就上路。

等瞎眼婆婆吃完了面，候大在媳妇张氏的催促下，背起了老娘，向外走去，小孙子侯栓哭着要跟着，被张氏一把锁锁在了屋里。

候大背着老娘在前面走，张氏跟在后面。一路走向了黑虎岭。

浓密的松树枝针像刀子一样戳着人的脸，一直躲避着松枝和松针、背着老娘的候大，走过一段，怎么觉得脸不再那么扎了，倒是头上方不断地有嚓嚓地响声，回过头看看后面：一滴滴鲜红的血，象一串红色的珠子洒在了走过的石板路上，再抬头看，瞎眼老娘的两只手已是鲜血淋淋。

原来娘为了不让松枝戳儿子的脸，她在用手拨拉开松枝，还折断一些扔在了后面走过的路上。候大问一句，你干啥呢？娘说：儿啊，娘怕树枝戳了你的眼，还怕你回去找不到路，给你留下个记号，你好沿着折断了的树枝走回家去。

候大想想娘这个时候了还对自己这样，而自己却要把娘送到这黑虎岭上，也有些不忍。想回去，但刚停下来，就被后面的媳妇催赶着快走，只好又向前迈步。

走到岭顶一棵歪脖的大松树下，后面的张氏发话了：就在这儿，让娘在这看光景吧！候大刚把背上的老娘放下，就觉得一阵腥风忽地袭来，张氏拉起候大连滚带爬的向岭下逃去，把个瞎眼老娘丢在了这黑虎出没的岭顶。

候大和张氏回到家里打开房门，栓儿见奶奶没有回来，更是嚎啕大哭：我知道，你们把奶奶送出去喂老虎了，我恨死你们了，我长大了也要把你们喂老虎！我要我的奶奶！四岁多的栓儿跑出门哭着喊着向着黑虎岭的方向跑去。

候大越想越觉得自己真不是人，畜生都不如。他要去追回自己的儿子，他还要去背回来自己的瞎眼老娘，不顾媳妇张氏的反对和阻拦，也向着黑虎岭扔下娘的地方追去。

等候大返回到黑虎岭顶扔下娘的那个地方，只看到了娘的一堆白骨和斑斑血迹，娘的血也早已渗透进石缝中。

人们说，黑虎岭上的红花石，就是瞎眼婆婆的血浸红的。

人们还说，候大和张氏的儿子最终也没能找到，有可能也被黑虎给吃了，也有可能这孩子还活着，但决不会再回到这狠心的爹娘身边。

一年后，候大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被媳妇张氏逼着去赶潮流出海时翻了船，连尸首都没找到，怕是喂了鱼。张氏自此整天像个怨妇一样，哭哭啼啼、唠唠叨叨度过了孤苦的下半生，可谓是善有善终、恶有恶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