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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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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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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雪峰小说四题


 

春 雨 情 丝

早起,开门一看,还是雨,这潇潇春雨连着下了七八天,还不见放晴,真烦死人了。“叮铃叮铃”,邮递员送来一份电报。

我告诉妻子,侄女回家来探亲来了。

妻很兴奋:“侄女不错,到底未忘记她娘和祖父祖母,晓得回家来走走。”妻说着赶紧煮早饭去了。

我又将侄女回家探亲的事告诉了二嫂和父母,他们都非常高兴,都催我快吃早饭去车站等着。

饭碗一放落,我就撑起雨伞上路了,小雨打在伞布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历史竟常常显现惊人的相同之处,18年前的今天,也是这个时候,也是潇潇春雨,也是走在这条沙坝路上,所不同的是那是生离死别的一刻。

那天,我背着侄女走在前面,二嫂、大侄儿和母亲在后面哭哭啼啼。熊明安慰了这个,又去劝导那个,一再拦家人回去,不再相送了。可是,这是骨肉分离呵,谁还忍心往回走,全家人仍是一个劲地送,直到车站,汽笛一声长鸣,才让列车消失在模糊的泪水中。

侄女秀芳,出生于18年前的218日,记得那天春雨纷纷,秀芳满月时,长得白白胖胖的,一笑脸上就有两个小酒窝,真逗人喜爱。按照农村旧风俗,来到世间的孩子都得请算命先生为其算命测个八字。就在满月这天,我母亲找了李先生。李先生一脸神气倏然消失,大吃一惊,连叫不好,算来算去,秀芳是一个克星,先赶爹,后赶娘。母亲的脸顿时刷白,慌忙向李先生讨教解救办法。李先生收了加倍的命钱后,诡谲地说,除非让人将小女孩抱走,否则……

这不幸的消息立马飞到家里,二嫂急得不行,第二天奶水没了,秀芳靠吃粉糊活命,一天天瘦下来,皮包骨头,肤色黄黄的,难看极了。于是秀芳这个名字也丢了,代之以“黄皮”。二嫂对母亲说:“这样下去,怕是不行,救救黄皮一条命吧。”母亲说:“那得找个主儿,让他抱去养。”后山有夫妻两口,男的在外当工人,女的在家做田,都三十好几了,就是没生育,老早想抱个孩子养养,那天夫妻俩看了看,丈夫对妻子说:“这哪像半岁的孩子呢,怕是养不活了。”妻子心疼地抚摸着“黄皮”的小脸蛋:“是日子太差了,抱回去喂奶粉,很快便会转青。”于是那两口子就把黄皮抱了去,听见黄皮那欺生的嘤嘤哭声消失在油菜花丛中,二嫂哭了,母亲哭了。这是为什么呵,一个大家庭容不得一个半岁小孩?

那主儿很不错,是真心抱养孩子的,黄皮到他家一年,就长得活泼可爱。黄皮2岁生日那天,我躲在圈墙外,偷偷看那主儿逗着黄皮玩。黄皮的脸再不黄了,粉红粉红的。回家我把这告诉二嫂和母亲,两人高兴得哭了一夜。

黄皮4岁了,一天,我刚从学校回来,二嫂含着泪对我说:“他叔你去把黄皮接回来吧。”我问为什么,二嫂说,那主儿和他妻子吵架,气得女的喝药闹死了,正巧李先生游命到那村子,直责黄皮克死别家人,少见,少见。这主儿听了李先生的话,续了后妻,非要把黄皮赶走不可。

我去接黄皮,黄皮又欺生,竟不肯跟我走。那主儿一个劲地说:“黄皮去吧,他是你的亲叔叔。”黄皮哪里肯,拍着两只小手要爸爸,那主儿急得不停地挥手:“去吧,去吧。”黄皮大声嚎哭,一直在我怀里挣扎,好不容易才回到家。正好村里来了卖瓷货的,他一看黄皮长得这般水灵,就说:“我引去吧,我们夫妻俩都是‘三齐’八字,是不怕克星的。”于是他丢下一头瓷货将黄皮小心地放到挑篓里,我坚持跟着送了去。

黄皮有了安身之地,全家人总算又安心下来。不料,只一年功夫,那卖瓷货的人又把黄皮送了回来,并对二嫂说:“真对不起你,还是你自己养起来吧。”原来,卖瓷货的老婆前不久放牛时从山头上滚下来摔死了,罪过也就自然地归咎在黄皮的头上,那时黄皮快6岁,能听懂大人的话,听说是回到亲生母亲身边喜得又蹦又跳。

黄皮的突然回来,弄得全家人很不安,母亲在灶门口发愣,二嫂在房里怎么也不说话,二哥说:“别信李先生的,留在自家养吧,自己的骨肉,怎么推给这个推给那个呢。”到了这般田地,二嫂和母亲也就没有别的说了。

其时二哥常叫肚子痛,过了些时就住医院,诊断是肝癌,不久就去世了,可怜,才37岁年纪。于是黄皮又罪加一等。

丧事一毕,李先生便找上门来,说这黄皮满面杀气还未消失,赶娘在即。全家人又慌了,母亲拄着拐棍,二嫂佯装笑脸,四处寻找主儿,趁早安置黄皮。

当时我19岁,我对母亲说:“要么,我和你们分开过日子,黄皮由我来养起来。母亲怎么也不同意,一则未成家就收养孩子,不吉利;二则既收养就成为父女关系,同样跑不掉相克。

正在全家没主张的时候,省报一位叫熊明的记者采访来到村里,听了黄皮的不幸后,十分同情。他对二嫂说:“我是共产党人,信马列主义,不信封建迷信,我家里正少一个女儿,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收养她怎样?”这求之不得,全家没有不同意的。那记者打开相机,让黄皮和全家人合了影,第二天就上路了。

“呜……”汽笛一声长鸣,把我从黄皮命运的回忆中惊醒过来,火车已经到站,天空开朗,缠缠绵绵的春雨不知什么候停了。我收了雨伞,快步走向站台,于客流中搜寻我那无辜的18年未见面的侄女——秀芳。

 

 

心中的太阳

 

户外,秋风瑟瑟,几滴冷雨敲窗,搅得人好心烦。

最耽心母亲来不想母亲却真的要来了。展开那封皱巴巴的家书,字里行间充溢着责问:犯作风了,犯经济了,犯……我的心头一阵紧过一阵。母亲不识字,信托隔壁二毛写就,但口气完全是她老人家的。可以想像得出,她口述时肯定是一边用青布围裙不断地揩抹泪水,一边咬牙切齿;不争气的东西!

母亲当然气,她满心希望我进步,我却退步了。在母亲的思维里,进步便是一官半职的代名词。为了这一进步,她强持着病体白天去挣大集体工分,空余时间便开办“鸡屁股”银行,把卖蛋得来的一分一厘藏在一个葫芦状罐子里。那个罐子很深,像一只高脚花瓶,口却小得连妹妹的手也伸不进去。到了开学的那天,母亲把罐子倒过来,硬币便哗啦啦落满一桌。母亲把够着学费和纸笔的那份钱塞进我的书包,照例说:“儿啊,好生读书,妈盼你进步哩。”

母亲只一心想着我进步,对自己全然不顾。那年六月,不知什么病折磨得她气息奄奄,村里的婶婶娘娘们都劝母亲去医院治一治,母亲不肯,她把那个聚钱罐子搂在怀里,紧紧的,说:“别费这钱,留着我儿子进步用哩。”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在一个像模像样的单位工作,第二年末居然升了一个财务科副科长职务,母亲喜得眉毛挑到额头上去了,平常深深的皱纹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惜花费上百元千里迢迢来单位贺我,那夜,她唠叨一宿。她说,算来,自家已有六代没风光过。

如今这职务弄丢了,老人家怎的不气呢?怎的不要来查问一番退步的原因呢?说不准她会并拢五指照准我的屁股就是一掌。妈妈是铁手掌,打人是很痛的。儿时,一次我弄翻了鸡窝,摔破了好几个鸡蛋,着实尝了一回妈妈的铁掌。

是的,我对不起含辛茹苦的妈妈,没颜面也没勇气见到她。可她偏偏的要来,真是烦死了。

思绪乱得无法收拾,虽有“智多星”的绰号此刻却想不出一丁点儿主意,干脆蒙头睡去,明天还要赶早到火车站接妈妈。

第二天睡过了时辰,匆匆赶到火车站。南来的几次车早下完客出站了。没有接到妈妈,心中似有一股失落感,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回到寝室,咦,妈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见到妈妈,我的两眼就不听使唤,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妈妈嗔怪我没出息。末了,她安慰我说:“儿啊,你犯的是这事,妈就放心了”看见我还很难为情的样子,妈又宽我的心:“你是对的,退步了也不要紧,妈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妈妈。”

单位里的五叔叔和陆阿姨站在一旁,我心里明白,是他俩接回了妈妈,并把我因捅了头儿经济问题被穿小鞋的事告诉了她老人家。

妈从手中包里摸出老家带来的红苕、玉米,就要回去。家里秋收正紧,地里需要人手。

临走时,妈说:“做正经事,别怕,要是在单位干不下去了,干脆回老家跟你爹学种田,山里总是养人的!”

我的泪终于忍不住了,顺着眼角唰唰流了下来。此时此刻的我,内心有许多话想要对母亲述说,但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东方的太阳冉冉升起来了,照得我脸上火辣辣的。

哦,我心中的太阳!

 

石英恋

 

故乡多山,却只生石头不长草木,远远望去,光秃秃的一片,活像一个癞痢头,因而自然落得癞痢山这个不雅的名号。山前有个村庄,兴许是“沾亲带故”的原因,世世代代被人们唤作癞痢村。

癞痢村人想到山上开采点石头供城里人建房奠基用,却又活见鬼采出的石头全是碎家伙,不顶用,只好作罢。因了这层,癞痢村人守着癞痢山,自盘古穷到今日,不仅外人嫌,就是本村人也自暴自弃了。不过也有那么两个苦中作乐,硬说癞痢山是块龙凤宝地,癞痢村建在龙眼上,总有一天会发迹起来。这两个人,一个是晚清一位秀才,他在喝了一壶老酒后,站在村前的石壁上,吟出“一山突起正中央,玉带双飘锁凤凰”的诗句来便倏然长逝了。这句诗颇有些韵致,令后人琢磨再三,回味无穷。再一便是今日的绢云姑娘,她常常拎着一袋晶莹碧透的石渣子,上县城,走乡府,四处游说这石子是上等的石英石,是绝好的工业材料,建议上头找地质队来勘探,然后组织开采。

绢云,芳龄二十有一,出落得俨如一名电影明星,她不仅人长得漂亮,书也读得清朗,尤其是她那手蝇头小楷,谁见谁爱。不过也有叫人嫉恨的地方,那就是绢云一年到头,总喜欢随季节变换,在发辫中插上四时野花,因而同龄姑娘大放风言,那是绢云勾引男孩的妖术。十九岁那年,绢云以一个令同学和老师们都咂嘴的高分考取了名牌大学,父母和家人喜得三日三夜睡不着觉,小山村如同疯了一样,闹腾得不亦乐乎。谁知,绢云一把火将那录取通知书化成灰烬,一心背着书包上山采集石子。村人见其状,莫不摇头,背地里指责绢云是个小妖精。父母气得半死不活,心慈的母亲到土地庙前焚香化纸,求菩萨保佑小女从执迷中醒悟过来。

母亲的这一套终究不见灵验,绢云每日里仍旧头插野花,仍旧上山,仍旧朝叮叮当当的打石方向而去。那儿有同班同学石英等着。两人依石而坐,放眼原野,但见远方金色的稻浪在微风中起伏,近处游鱼在清澈的溪水里竞游,一种耕耘与收获幸福与自由并存的立体感受顿时涌遍全身。恬静的山水、田园风光,激发了这对年轻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于是,他们倾心交谈,憧憬着石英矿开采的未来……

这一切被村人看的清楚,风言风语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很快便钻进了绢云父母的耳朵。老于世故的父亲早有打算,一个初春的日子里,绢云被嫁给省城一个肥头肥脑如同前朝绅士模样的人。

莫看这“绅士”其貌不扬,却满肚子学问,年轻时因为埋头读书误了婚事,三十七八的人了,还是个童男。“绅士”很斯文,凡事试图和绢云商量着办,可惜剃头挑担一头热,绢云老不响应,每逢这种场面,“绅士”便扶扶眼镜,丝毫没有强求之意。“绅士”虽然一头钻进书堆里,可对这桩由别人保媒的婚事总感到别扭,心里不免疑虑中夹杂着悲哀,尤其是对绢云两眼呆滞地把玩那些小石子很是不悦。一日下班归来,又见绢云机械地搓动着小石子,终于壮胆喝问:“那来这多石头?”绢云慢吞吞地回答“家乡山上捡来的。”“多不?”“绅士”忍耐不住了,一把夺过石子,撒腿便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绅士”一脸喜气地回来了,进门就冲着绢云嚷开了:“恭喜你,你的那个穷家乡总算有出头之日了”。原来,他把从绢云手上抢走的石头拿到地矿研究所一化验,奇迹出现了,这些石头是优质石英片岩矿呢。

初听“绅士”报喜,绢云那俊秀的脸上立时飞起红云,两眼放射出夺目的异彩,但只一瞬间,这些全消失了,住日那孤独与寂寞的氛围又笼罩上来。“绅士”看出绢云的心事,扶了扶眼镜说:“绢云同志,我没有权利糟蹋你的青春年华,你还是回到养育你的山村里去吧,那里有你的爱情和事业。”说完,“绅士”从手提包中拿出矿石化验表递给娟云,又从一只信封中抽出2000元人民币说:“你报矿有功,这是地矿局代表国家给你的奖励金,拿着吧。”

“石英哥,我回来了……”

这声音好尖好脆,越过山山岭岭,引起四面峡谷震荡。这声断喊,宣布了一对恋人的纯真爱情,也宣布了癞痢村人即将向贫穷告别和即将向小康迈进。

太阳是火红的。

大地是明艳的。

 

割不断的情丝

 

    大江滚滚,千里流淌,夕阳把江面涂成腥红一片。友子木然站在望浪石上,盼来一片白帆又送走了一片。

雨山哥出门整整两年了,明明来信说回,却又总不见人影。落日终拗不住地磁诱力,恋恋不舍地没入江底。友子很是怅惘地回到家里,翻出荒废了许久的针线。一不小心,钢针刺进食指,殷红立时涌现。

雨山是那年唱着家乡小调迈进林区编辑部的大门。刚出学堂门的他,风华正茂,儒雅的谈吐昭示出才华横溢,斯文的举止标明其平易近人。不知是谁先喊他雨山哥,友子便也跟着喊。尽管此前友子在单位从不喊爹叫娘称兄道妹,但从此破例了。她觉得雨山哥人好,很像自己的亲哥哥,喊雨山哥是一种模糊情感的自然渲泄。其实,友子没有哥哥只有弟弟。

不出多时,同僚们开始打雨山的主意,这个说:“雨山哥,上午有点事,帮我把这组稿件编一下好吧!”

那个说:“雨山哥,我儿子病了,这事没扫尾,你看……”每逢这场合,雨山哥总是毫不犹豫地从别人手上揽来做不完的活路,还满脸陪着笑,口里念着行行行,好像不是人家求他而是他求人家一样,你说怪不?

是此,雨山哥终日像一头老牛拖着一架沉重的破车朝那没有尽头的前程奔去,背一天天驼将下去,眼一天近视起来。跟许多文化人一样,雨山哥年纪轻轻的就患上了胃溃疡和痔疮。由于多方失血,他脸色苍白的时候多红润的时候少,但他精神却很饱满,繁忙间隙,不时高歌一两句时兴歌曲,逗得满堂哄笑。

友子心细,一天,等大伙散去,轻声细语地问:“雨山哥,我能帮你点什么呢?”雨山抬头见是友子,心里已有十二分的喜欢,便从抽屈里取出一摞文稿说:“这是我开夜车写成的,烦请你复写一下吧。”

友子一笔好字是出了名的。她按雨山哥吩咐一篇篇地复写,然后又依雨山哥交代的投寄方式,把它们一篇篇地投给出版社。不久,有信息反馈回来,出手稿件十有八九见报见刊了。

友子原来对文学并不怎么爱好,因为帮雨山哥抄文稿抄得多了,渐渐地掌握了主题、结构、语言和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什么的。于是,每有雨山哥新作变成铅字,友子就高兴得像孩子似的,挥动着报或刊朝雨山哥跑来:“雨山哥,快来看呐……”而雨山则双手合拳作揖状说:“友子贤妹,全凭你那锦绣文字才打动了编辑,请受我一谢……”

天长日久,同事们看出个中端倪,但见雨山和友子在一块,便悄悄散去。一次户外义务劳动,是在山林抓松毛虫,不知不觉,大伙儿又都去向不明,把雨山和友子丢在一处弯道旁。快近中午,暑热难挡。突然,友子一阵眼花倒在路边,雨山一看友子中暑了,喊破嗓子也喊不来帮忙的,急中就把友子抱到路下的山涧旁,在她的额头和四肢关节处抹上清凉油。这儿有荫,山风一吹,格外凉爽,不一会,友子清醒过来。当她发现自己躺在雨山哥的衬衣上,而雨山哥光着上身坐在一旁时,羞得一气跑出老远。茫然的雨山不知所措,连忙追上友子一个劲地道歉:“友子,都是我不好,我没得你同意就……”友子扑哧一笑说:“你真是书呆子哟,当时我都晕过去了,又怎么同意呢。”

过了两年,经媒妁友子成家了。友子出嫁那天,雨山哥喝得酩酊大醉。望着雨山哥一步三摇往回走,友子心碎了,哭成泪人一般。

之后,雨山发疯似的写,友子发疯似的抄。作品风格却是另一番景象,以往的清新、婉转、热烈隐去了,代之以满纸的彷徨、惆怅、苍凉,字里行间充溢出一种由隐约朦胧到清晰苦涩的追求,其痛苦状直如山洪就要爆发地震即将发生。文中的那个赟,其音容笑貌举手投足多像现实中的一个人哟。友子心在滴血,手在颤抖,眼在模糊。

终于有一天,雨山颠颠踬踬撞进办公室来,友子一见不好,赶紧扶住:“雨山哥,你醉了,有哪里不舒服呵?”说罢,便用她那纤细的指头去探雨山哥额头。

“友子,我没醉,我心里难受。”稍停片刻,雨山哥结结巴巴说:“友子,对…不…起,明天…我…走了,走了…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我只有一个老娘…托你照护……”

友子哭了,第一次把头埋进雨山哥那消瘦的胸膛里。友子哽咽着说:“雨山哥,你放心去吧,也许那样你会好受一些。明天,我送你……”

翌日,雨山踏上了南国旅程。出院门时,他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友子没有来,她在流泪啜泣。从严实的窗帘缝隙里,她送走了雨山哥那孤单的背影。

院外人声嘈杂,有人大喊:“雨山哥回来了!雨山哥回来了!”友子一阵激动,快步朝楼下奔去,却又立即折了回来,木纳地从两年前那缝隙里往外瞧看,借助昏暗的路灯,她看见了两年前那副憔悴的面容。

楼下雨山左顾右盼,楼上友子流泪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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