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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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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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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怨的鸟语

·小说·

石雪峰

 

时令还早,可天鹅家族却准备提前北迁。这是它们在南国的最后一个夜晚。

今晚注定悲哀。它们要举行一场追思会。因为家族遭遇不幸,有三名成员被歹徒用药物麻翻装进蛇皮袋,此刻很有可能正在赶往广深的路上。

想着同伴将要成为盘中餐,天鹅族长者阿旋老爹抹干纵横的老泪,开言。此时,整个会场一片寂静,静得连针掉到地上的微音都能听到。这静谧是对逝者的沉痛哀悼,亦是对阿旋老爹话语的期待。阿旋老爹说,孩子们,别留恋南国之春的红肥绿瘦,多逗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啊,今年我们失去了阿芬三姐妹,去年这个时候失去了阿求两兄弟,还有前年,唉……

往事不堪回首,每一次的南下都以损兵折将、追思祷告而勿勿作结。残酷的事实摆在家族成员面前,阿旋老爹的话如一根银针,直刺大家的心尖,好痛,好痛。

如今的人类就像一群疯子。日思夜想天鹅肉者,垂涎欲滴,他们千方百计躲过执法者眼睛,捕获我辈送到南方餐馆,供人美食。饕餮鬼们大快朵,天鹅一族却遭断子绝孙之灾。有人说这些不法之徒只是少数人,但另类多数人也好不到那儿去。他们也是成天自觉或不自觉地用各种法子来骚扰天鹅生活,让你的心总是悬在半空,不得安宁。他们把天鹅当猴耍,一些旅行社和协会绞尽脑汁搞名目繁多的观鸟节,不仅自己看,还组织远在天边的游客和文艺爱好者来取乐。过去几年还只是逢年过节搞,有时有朝,近几年来发展到每周每日每时都有人到湿地来,观鸟者如过江之鲫,漫畈遍野,弄得鸟类吃饭不安,睡觉不安,整天提心吊胆,烦恼无穷。最头痛的要数那个美协和摄协,别出心裁,搞什么近距离甚至零距离观察。他们常常乔装成一堆湖草,像侦察兵一样匍匐前进,神不知鬼不觉地挨到天鹅跟前,冷不丁举起相机或画笔,着实吓得天鹅魂不守舍,全身寒毛倒竖,一次次死里逃生。说到这里,阿旋老爹声泪俱下:前天夜里,阿凤正在下蛋,据阿龙说,蛋已下来了,只差一秒钟就能落地。就在这时,突然闪光灯一亮,有摄影家强行照相。阿凤吓得一跳,腾空而起,蛋从半天云上掉下来,摔得粉碎。哎,可怜的阿凤,都一把年纪了,原指望借这次南迁与阿龙交欢度个后,现在看来又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绝后是必然的了。哎,这是造的那门子孽哟。

阿旋老爹的一番话,说到大伙心坎上去了,你一言,我一语,都道这个地方极不安全,必须立即北返,连夜动身最好。阿旋老爹说,我也想过连夜动身,只是阿木翅膀受了伤,还要养五七天才能好。如果连夜动身,那可怜的阿木怎么办呢?在一旁的阿木说,阿旋老爹,这里危机四伏,大伙在这里一分钟都不能呆,您快些带大家上路吧,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连累整个家族啊。我身体素质好,待翅伤养好后,我日夜兼程肯定能赶上大伙。这时,阿松自告奋勇,愿意留下来与阿木哥做伴,免得阿木哥一个人太孤独。阿旋老爹给阿松以赞许的目光。阿旋老爹深情地拍拍阿木,又拍拍阿松说,孩子们,这就难为你们了,说罢,叫大伙把剩下的粮食都集中起来,留给阿木和阿松,嘱阿松一定要把阿木看紧,一定要藏在草丛中养伤,哪里也不能去,伤一好就去追赶大部队。我们在前会一路留下记号的。

黎明,阿松搀着阿木暂离草丛,站在高高的土墩上,与亲人们告别,目送家族老老少少向北飞去。空中,领头的阿旋老爹大声呼喊:“阿木,早点养好伤,阿木、阿松快些来追赶我们啊,我们在前面等你们。”

“哦呜,哦呜,哦呜……”天鹅呼号着一路向北。这叫声是凄惋,还是对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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