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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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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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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英恋

 

故乡多山,却只生石头不长草木,远远望去,光秃秃的一片,活像一个癞痢头,因而自然落得癞痢山这个不雅的名号。山前有个村庄,兴许是“沾亲带故”的原因,世世代代被人们唤作癞痢村。

癞痢村人想到山上开采点石头供城里人建房奠基用,却又活见鬼采出的石头全是碎家伙,不顶用,只好作罢。因了这层,癞痢村人守着癞痢山,自古穷到今,不仅外人嫌,就是本村人也自暴自弃了。不过也有那么两个苦中作乐,硬说癞痢山是块龙凤宝地,癞痢村建在龙眼上,总有一天会发迹起来。这两个人,一个是晚清一位秀才,他在喝了一壶老酒后,站在村前的石壁上,吟出“一山突出正中央,玉带双飘锁凤凰”的诗句来便倏然长逝了。这句诗颇有些韵致,令后人琢磨再三,回味无穷。再一便是今日的绢云姑娘,她常常拎着一袋晶莹碧透的石渣子,上县城,走乡府,四处游说这石子是上等的石英石,是绝好的工业材料,建议上头找地质队来勘探,然后组织开采。

绢云,芳龄二十有一,出落得俨如一名电影明星,她不仅人长得漂亮,书也读得清朗,尤其是她那手蝇头小楷,谁见谁爱。不过也有叫人妒恨的地方,那就是绢云一年到头,总喜欢随季节变换,在发辫中插上四时野花,因而同龄姑娘大放风言,那是绢云勾引男孩的妖术。十九岁那年,绢云以一个令同学和老师们都咂嘴的高分考取了名牌大学,父母和全村人喜得三日三夜睡不着觉,小山村如同疯了一样,闹腾得不亦乐乎。谁知,绢云一把火将那录取通知书化成灰烬,一心背着书包上山采集石子。村人见其状,莫不摇头,背地里指责绢云是个小妖精。父母气得半死不活,心慈的母亲到土地庙前焚香化纸,求菩萨保佑小女从执迷中醒悟过来。

母亲的这一套终究不见灵验,绢云每日里仍旧头插野花,仍旧上山,仍旧朝叮叮当当的打石方向而去。那儿有同班同学石英等着。两人依石而坐,放眼原野,但见远方金色的稻浪在微风中起伏,近处游鱼在清澈的溪水里竞游,一种耕耘与收获幸福与自由并存的立体感受顿时涌遍全身。恬静的山水、田园风光,激发了这对年轻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于是,他们倾心交谈,憧憬着石英矿开采的未来……

这一切被村人看的清楚,风言风语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很快便钻进了绢云父母的耳朵。老于世故的父亲早有打算,一个初春的日子里,绢云被嫁给省城一个肥头肥脑如同前朝绅士模样的人。

莫看这“绅士”其貌不扬,却满肚子学问,年轻时因为埋头读书误了婚事,三十七八的人了,还是个童男。“绅士”很斯文,凡事试图和绢云商量着办,可惜剃头挑担一头热,绢云老不响应,每逢这种场面,“绅士”便扶扶眼镜,丝毫没有强求之意。“绅士”虽然一头钻进书堆里,可对这桩由别人保媒的婚事总感到别扭,心里不免疑虑中夹杂着悲哀,尤其是对绢云两眼呆滞地把玩那些小石子很是不悦。一日下班归来,又见绢云机械地搓动着小石子,终于壮胆喝问:“那来这多石头?”绢云慢吞吞地回答“家乡山上捡来的。”“多不?”“绅士”忍耐不住了,一把夺过石子,撒腿便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绅士”一脸喜气地回来了,进门就冲着绢云嚷开了:“恭喜你,你的那个穷家乡总算有出头之日了”。原来,他把从绢云手上抢走的石头拿到地矿研究所一化验,奇迹出现了,这些石头是优质石英片岩矿呢。

初听“绅士”报喜,绢云那俊秀的脸上立时飞起红云,两眼放射出夺目的异彩,但只一瞬间,这些全消失了,住日那孤独与寂寞的氛围又笼罩上来。“绅士”看出绢云的心事,扶了扶眼镜说:“绢云同志,我没有权利糟蹋你的青春年华,你还是回到养育你的山村里去吧,那里有你的爱情和事业。”说完,“绅士”从手提包中拿出矿石化验表递给娟云,又从一只信封中抽出2000元人民币说:“你报矿有功,这是地矿局代表国家给你的奖励金,拿着吧。”

“石英哥,我回来了……”

这声音好尖好脆,越过山山岭岭,引起四面峡谷震荡。这声断喊,宣布了一对恋人的纯真爱情,也宣布了癞痢村人即将向贫穷告别向小康迈进。

太阳是火红的。

大地是明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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