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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训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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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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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的父亲

父亲是在三秋后离世的,病重卧床不起前还坐在门前的草垛旁打草绕,每隔几分钟,便用手使劲地顶着自己的腹部,额头的汗珠比黄豆粒还大。我曾尝试着打草绕,但父亲拿过用力一拽便断了,说我的手不是做这活的,加上要上班,便由着父亲去了。每每忆及此景,心中满是内疚。父亲留给我的最大遗产,便是他勤劳的习惯和坚强的性格。 

“条把响,粪堆长。”记忆里,每隔几天,父亲便会抄起家里的大条把扫门前的场基,边扫边说。明明很干净,但在父亲的条把声中,不大会儿功夫,便真扫出一堆的枯枝败叶,还有鸡鸭粪便。 

儿时,农村人家门前总有一个土粪堆,我家也不例外。父亲将土粪堆扒开,从草垛上拔下一些干草,卷成一团放于其上,用火柴点燃,将扫出的鸡鸭粪便置于草团周围,再将枯枝败叶置于草团上。一股浓烟冒出,火苗开始往上窜,父亲开始用老土粪覆盖,不大会儿功夫,火苗便压住了,但见粪堆冒出缕缕青烟。 

父亲不仅扫门前场基,还扫小院,尤其是双抢季节,更是一天一扫。即便忙到再晚,父亲也会将场基拾掇干净。我曾不解,明明第二天又得铺开,为何还扫那样干净。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场基就像我们的脸,干净看着才舒服。” 

“早起三早抵一工,省去求人站下风。”起早是父亲的习惯,即便是在闲时。农忙,尤其是双抢时节更是如此,不仅起早还贪黑。记忆里,天还朦朦亮,母亲便唤我起床去看鸡。极不情愿走出房间,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揉着睲眼,父亲已挑着一担秧把子回来吃早饭了。 

双抢时节,正值盛夏,到了上午,那太阳便像火一样,田里的水被太阳晒到滚烫。牛的舌头都伸得老长,喘着粗气,流着涎水。早起用牛,是父亲常做的事。在我看来,父亲这样做是在虐待老牛,人起早都打瞌睡,牛起早不累吗?后来,才渐渐懂得其实父亲这样做反而是在保护老牛。夏日的天,亮得特别早,别人还在梦里,父亲已牵牛下田,及至气温升高时,便让牛休息,老牛躺在阴凉处迷着眼吃着打来的牛草,很是享用。而不起早的人家则在太阳最毒辣的时侯还在狠命地抽打着气喘吁吁的老牛。

父亲的早起,也渐渐成了两个姐姐的习惯。记忆中,有一年双抢,天刚亮,父亲和两个姐姐便拔齐了一亩多田的秧把子,并打到称为“大四斗”的水田里。这一景象,引来全村人的赞叹,成为美谈。母亲尽管体弱,但也习惯于早起,熬的浓稠的稀饭喷香。

“能说十声有,不说一声无。”父亲是个小能人,编竹篮、打鸭围,砌锅灶、盖草屋,但凡在农村需要的活,他几乎都会。父亲对农具的保养也极其上心:水车不用了,洗净、晒干、抹桐油、再吊起;犁、耙、铲之类擦得铮亮;还会挖些偏方草药。自然地,找父亲帮忙盖屋、砌锅的特多,有本村的也有邻队的,有熟悉的也有慕名而来的,父亲向来不拒绝,那时不像现在,只管饭不拿工钱的。

来借用农具的也不在少数,父亲从不吝啬,只是再三叮嘱要爱惜。印象极为深刻的是那回邻人借用父亲的平锹,一如平常再三叮嘱要爱惜。只是不知何故还来时锹把竟损了,父亲拿到手中便断了,邻人竟视若无睹,父亲为此很是生气,发誓再不外借,但再有来者又是不拒。

父亲离开我们已近二十年,时时在梦里相见。他总握着一张大条把正在扫着门前场基,微笑着看着我,正欲上前拥抱时,父亲却不见了。猛地醒来,已是泪流满面。

此文刊发于 2020年06月16日《皖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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