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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训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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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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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在乡间的那盏灯

去年腊月的一天,吃过晚饭,与往常一样来到母亲的房间。爱人开始烧开水,儿子坐在母亲的床上玩玩具,母亲坐在靠门的小凳上打起了瞌睡。我一边看着儿子一边掏出手机翻起了朋友圈。有位从外地回乡探亲的爱夜跑的朋友发的一条视频动态吸住了我的眼球,她写道:没想到农村的道路两旁都装上了路灯,跑起来一点也不心慌,妥妥的十公里。再看画面:整洁的柏油马路,明亮的太阳能路灯,茁壮成长的香樟树,所有的一切清晰可见。

若不是路边的稻田和竹林,若不是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若不是那镜头里熟悉的农家小院,若不是那夜色中发着红光的“小墩村党群服务中心”几个大字,真不敢相信这是在农村。

小墩村,我再熟悉不过了,我二姐家就在那里。

我随手将视频发到了“相亲相爱一家人”微信群,群里立即活跃了起来。正在县城饭店上班的二姐最先发出了语音。原来,二姐家所在的小墩村从去年开始进行美好乡村建设,通往她家村庄的水泥路又加宽了,太阳能楼灯一直从村部装到庄子里。不仅如此,庄子里也进行了全面整修,陈放多年的杂物被清理,拆除了危房,改造了厕所,户户通上了自来水,家家修了水泥路。

正休假在家的外女开通了视频群聊功能,只见二姐家门前亮堂堂的,一盏明亮的太阳能路灯正好装在她家门前的场基旁。借着光亮,姐姐种的黄心菜、大包菜长势喜人,水泥场基上有序停放着姐夫的运输车、小轿车还有外女新买的大众。姐夫正将几盆盆栽往室内搬,空调外机的嗡嗡声中传来姐夫那熟悉的声音:“小舅,天天讲来钓鱼,这都快两年没来了,哪天抽空过来。”

其实,并不是不去,是都忙。二姐在饭店,一年只在三十、初一放假,姐夫跑运输,活忙时晚上也加班。外女在外地上班,外侄在合肥上学。我们也忙,最近两年,因为女儿在县城上高中,我既要陪读又要上班,加上二宝有又小,便很少去。尤其是受疫情影响,去年春节也没过去拜年。没想到,竟又有了这般巨大的变化。

回想二十年前,真是翻天覆地。当年,二姐与姐夫是在工地打工结识的,属于自由恋爱。在那个年代,这是让家长极其不放心的事,母亲为此专门去“访”过一次。回来后,极力反对,说是离家太远,交通极其不便,要倒好几趟车,还要走五、六里路。确实,离家六、七十里地,虽然在今天只是几十分钟的事,在当时,属于远嫁了。

终是没有拗过二姐的坚持,母亲没再反对。因为离得远,加上姐姐和姐夫住在工地,平日里基本不去,只在拜年时去上一回。二姐夫特别会累,结婚没两年便买了摩托车,再来拜年,那最后的几里路便是他用摩托车来回接送。

随着国家政策的不断调整,对农业和农村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通往姐姐家的路越来越宽,越来越好。

姐姐和姐夫也先后离开工地,姐夫跑起了运输,姐姐在小镇专职陪读。没几年时间,二姐家建起了小别墅,很是排场。我们去二姐家的次数也多了,尤其是有了私家车后更是如此。

姐夫曾与母亲开玩笑说:“外婆当年说我们这里是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不也是一车开到家门口吗?”

我又将视频送给正在打瞌睡的母亲看。母亲接过手机,拿在手中,将眼睛凑到屏幕近前,看了一遍又一遍,连声说:“赶上好时代了,这都是党的政策好啊。”

是啊!党的政策好。七十六岁的母亲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从新中国成立一直说到今天,如数家珍,确实是日新月异。母亲还以老家为例,提起了最近十年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正说着,同事一家从新村散步回来,见我家很热闹,便走进来聊天。我把视频放与他看,他笑着说,现在农村都是这样。听他这样一说,我才发现自从女儿上高中后已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在乡村走夜路了。看了看手机七点不到,竟然有了出去走走的冲动。五岁的儿子也要去,爱人见状竟放下手头的活提出同行。

尽管气温不是很高,但一点也不觉得冷。我们沿着街道前行,街道的路灯下几个少年正在玩着掼炮,“啪、啪啪”的声响惊起了几声犬吠。儿子十分好奇,连声问道:“爸爸,他们是不是在打枪?声音好响。我想去看看。”边说边拉着我的手向那群孩童跑去,有一少年认出我是学校的老师,说了句“老师来了,快跑。”呼啦一下便不见了踪影,只不过留下了几声清脆的“啪、啪啪”的声响。

儿子有点怅然若失,我也颇觉意外,都说现在的孩子早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沿着街道继续前行,小饭店里飘出的菜香和着猜拳、行酒令的声响,门店前的小广场几个中年妇女正随着音响跳着熟悉的广场舞。

不知不觉走到了街的尽头,转角便是乡村。呵,竟如朋友发的动态惊人的相似。每隔几米便栽有一杆路灯,路灯下可见新修的水泥路旁种着一色的桂花树。一眼望去,路灯、桂花树连同这水泥路成了夜空下、旷野上一条闪亮的线。那明亮的太阳能路灯不单单照亮了脚下前行的路,还驱散了夜行人心中的魔。

沿着长长的水泥路前行,路旁村庄的灯火似夜空中的繁星。离得最近的一户人家大门敞开着,饭桌旁围坐着几个孩童,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的读书声。

儿子早就甩开了我的手,自己边走边捡路灯下的小石子。爱人怕他冻着,提议往回走,但小家伙意犹未尽,还要继续走。拗不过他的执着,摸摸他的手,热乎乎的,便由着他去。

转出村子,儿子突然用手指了指说:“爸爸,快看,我要走去那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不远处“罗埠村党群服务中心”几个红色大字成了夜空中闪亮的星。

沿着水泥路前行,不到五分钟便上了柏油路,路灯的光更亮了,竟又听到了音乐声。爱人说那一定是新村的陪读家长们在跳广场舞,走近,果然如此。党群服务中心前的小广场站满了跳舞的人,门前的柏油路上停了各色车辆,围观的人群不时传来喝彩声,还有拿着手机摄像的。

儿子竟站到了队伍里,跟着节奏舞动起来,爱人见状笑得合不拢嘴,我掏出手机刷起了抖音。

有几位老者站在身旁攀谈着。“真是赶上了好时代,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是啊!哪想到当了一辈子农民,临老了不但不用种田,还有工资拿。”

原来,在这一带,农村的土地也整体租赁给种粮大户,农民以土地入股参与分红,每亩每年有四百多元的收益。还有部分土地被征收,上了年纪的农民每月都有好几百元的失地农民补偿金,外加每月发放的养老金,确实是拿上了工资,难怪几位老者越说越起劲。

听着听着,不由得又想起过去。儿时,最怕走夜路了,甚至于从堂屋到后院都怕,怕那呼呼作响的风,怕那猛地一声犬吠。

我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曾是农村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我上小学时,家乡通往外界只有一条土公路。晴天,拖拉机、小四轮带起的灰尘漫天飞舞,沿途的树木和庄稼都变成了土色。人,就更不用说了,去一趟小镇,回来时全身上下都是灰尘。雨天,运输车是不敢通行的,即便是人走在上面也会踩出一个又一个深脚印。为了不至于陷住,人们总是踩着路边的草走,即便如此,衣服上也常常溅着泥土。晚上,大多数人家都是天没黑便洗洗上床睡觉了,煤油灯都不舍得多点一会,更别提出门散步了。

小学毕业时,家乡的土路铺上碎石子。雨天能行车了,人走在上面不陷了,身上也溅不到泥了。到了晴天,依然有灰尘,车轮挤压着泥土从石子缝里钻出,在无数次的碾压下又飞扬起来。直到我初中毕业,家乡的道路也没有大的改观,只是不见了拖拉机,也没了小四轮,多了面包车和飞虎车,还有就是摩托车。乡村的路开始繁忙起来,碎石铺就的道路已越来越跟不上时代步伐。

我读师范时,有次回家,惊奇地发现通往家乡的石子路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柏油。自此,晴天没了灰尘,雨天没了泥泞。只是到了晚上,除了散落在村庄里的点点灯光再无一丝光亮。

而今,变化真是太大。

“爸爸,我想回家。”

我抱起儿子沿着栽有明亮路灯的柏油路往回走,身后的音乐声依旧。回转身,“罗埠村党群服务中心”几个红色大字正发出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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