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读大学才知道这种植物的学名叫苍耳,我们老家方言叫它“刺挠蛋”。别看它其貌不扬,它竟然是一味绝好的中草药,具有散风除湿通窍等功效。在城市长大的孩子,大多是不太知道这种植物的,而它,却是我儿时最朴素的快乐!每天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我跟我的小伙伴们一路嬉戏,一路追逐打闹,把一粒一粒“刺挠蛋”投射向对方,有的粘在衣服上,有的粘在头发上,也粘在了我们再也回不去的童年里……
苍耳满身带刺,安静时拒你于千里之外,飞舞时黏着你如影随形,它宛若一个精灵,飞过来轻轻的划出一道弧线,冷峻与热情忽然融合成生命新的定义;不悲,不喜,不怨,不恨,不挣,不抢!于是,我几乎读懂了苍耳的冰壶秋月,一丝微风吹过,将我拉回到了那段流光溢彩的岁月。
她叫小卉,是我儿时的小伙伴,性格沉稳文静。一头乌黑而浓密的头发,皮筋似乎都扎不住,总有几绺头发从额头上滑落下来,顺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她不时的用手梳向耳朵,或许是怕遮挡了视线吧!她有一双明亮的双眼皮大眼睛,笑起来眸子里闪烁着明亮而清澈的光辉。印象里她总是穿一件花格子布衫,一条藏蓝色裤子,都是姐姐穿过的衣服,农村家里孩子多,一般都是大的穿了给小的穿。上衣似乎有点小,她不时的往下拽一拽,裤子也不太合身,裤腿宽了不少,同学们都戏称:“小卉你这是喇叭裤呀!”,每当这时候,她总是羞涩的一笑便跑开了。
清晨的一缕阳光穿过栏杆,斜插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同学们都陆陆续背着书包进了教室,我和几个小伙伴趴在教室门口的栏杆上,争执着昨天的苍耳大战。这时,小卉挎着书包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小伙伴们怂恿着我“石头!快扔她”,我战战兢兢从书包里掏出几颗苍耳,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扔向她,刚好粘在她乌黑的头发上,顿时小伙伴们叽叽哇哇乱叫着起哄起来!小卉刹时羞的脸颊绯红,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便跑进了教室。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心里竟荡漾着一丝莫名的幸福……
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我回老家的时候,偶尔还能碰见她。岁月终难饶,她的脸上也多了几许生活的沧桑,相互客气的寒暄中,她已然不是我记忆的样子了,脑海快速划过一些片段,我正试图搜寻一些有意义的瞬间,她爽朗的咯咯一笑说:“不聊了,该回去给娃们做饭了!”说话间我看到她的目光依然清澈如水,这时路边的一棵苍耳正迎风起舞。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光阴总在不经意间流逝,回首来路早已物是人非,只有苍耳依然根茎粗壮,深深扎根在故乡的泥土之中顽强生长,不问今生,不求来世,所有的好,所有的不好,都只是为那迎风一瞥。
漫漫人生路,少年已白头,我还会去山坡上看苍耳,看苍耳生长的质朴无华;看苍耳对大地的一往情深;看苍耳许岁月的如影随行!再看苍耳“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