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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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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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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那年——狗尾草

狗尾草,这种植物再普通不过了,生命力极强,全国各地到处可见。上网查了一下,学名就叫狗尾草。记得小时候去给家里的牛打草,它是我的最爱。一是因为它多,田野里到处都是,很快就能割一大捆。二是因为它是食草动物们的最爱。但是,你想不到的是它竟然也可以入药,能治痈瘀、面癣等。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一种习惯,就是在田野里闲逛的时候,碰见了它,会薅上一支咬在嘴上,我有这样的习惯。每每在路边看见狗尾草,我会情不自禁地薅上一支咬在嘴上,迎风走去,狗尾草的谷穗会在风中任意摆动,然后再使劲咬上几下嘴里干枯的草杆,竟从草杆里榨出一丝酸涩的味道流向舌尖。

我的这个习惯是跟爷爷学的。那一年我八岁,上小学二年级,爷爷已经七十三岁了,依然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雪白的胡子足有一扎长,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他中等身材,经常穿一身灰色的对襟布衫,一双方口布鞋,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爷爷家的后院门口有一颗大皂角树,树下有一方石桌,上面摆着一盘象棋,这里就是爷爷的战场,他经常坐在树下,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等待着他的对手。

这里是我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有一天,下午放学后爷爷叫住我要我跟他下棋,我就知道这肯定是又把他的棋友吵走了,爷爷下棋爱较真,他经常说“落子无悔,棋场如战场,哪有反悔的道理!”。我自然不是爷爷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把我下输了。“落子定乾坤啊!”爷爷可能也觉得跟我下棋没意思,嘴里嘟囔着把棋子撂在棋盘上站起身来。“走,跟爷爷去岭上转转”他回过身对我说。爷爷家的后院正对着摩天岭,大概十分钟就能走过去,那里可是我儿时的乐园,我高兴地拍起手来。爷爷的大手拉着我,爷孙俩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向摩天岭的最高处走去。

我们这里属于伏牛山余脉,站在摩天岭上虽然没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但视野也算比较开阔,放眼望过去能看得很远很远。一路上爷爷没有跟我说话,我们走到摩天岭最高处的一个平台,爷爷随手薅了一支狗尾草咬在嘴上,他背着手站在那里目光凝视着远方,一副若有所思若的样子,咬在爷爷嘴上的狗尾草在风中任意摆动,这里安静的能听见风吹草杆的呜呜声。

我站在爷爷身后,半天也不敢吭声,“爷爷嘴里的草杆是啥味道啊?”我心里想着,随手也薅了一支咬在嘴上,学着爷爷的样子,背着手站在那里,目视着前方,并且尽量使自己的目光显得有力量而富有深度。突然,爷爷扔掉嘴上的狗尾草转过身来说“回家啦!”当爷爷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雪白的胡子在风中凌乱飞舞!……

爷爷在我的印象里是神秘的,小时候他从来不跟我讲他的经历,父亲和叔叔姑姑们也是闭口不谈,直到后来我上高三的时候,爷爷才偶尔跟我讲起一些他打仗的经历。爷爷一九三七年参军跟随晋绥军抗战八年,期间腿被炸断并多次负伤,一九四五年转伊阳县军事科任职。解放后被定为“黑五类”,一九五三年被抓到青海战犯管理所改造七年。爷爷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我打日本鬼子,打了八年,我无怨无悔!”。爷爷这一生经历了大起大落,我想他二十多岁参军的时候,也一定是个保家卫国的热血青年。

一九九九年,爷爷带着遗憾离开了,昏迷中爷爷嘴里一直喊着“打!打!弟兄们打!”,奶奶哭着说“你爷又去打仗了!”。葬礼上要写爷爷的生平,二叔说“晓!你是咱家的长子长孙,你来写吧!”我颤抖着拿起笔——石允龙,字明,晋绥军抗日战士,享年八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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