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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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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2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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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代术语(组诗)

掌坛师

时序开启天雾的嘴唇,神和神话

从牛角的吹号跳出

经书,寻找巴代在阴阳界的暗语

符号学,悬挂在头顶

锣鼓敲响,法器甩起,掌坛师一声喝令

和神鉴下相爱一生一世的誓言

化水吞掉,天地万物,顿生心间

文章千古事,一件一件在人世的账簿写下

天祴

田野里一片洁白的大碗,盛放

从神界取下的圣水

神的使者,各方天师,穿梭其间

驱动喉咙,悦耳动听

围观者,仿佛置身天上宫殿

巴代献身一种事业:沟通人与神

天祴过后,他的法力

上升到尊者,金光在他四周环绕

——众神的躯壳。

祭坛

摆好祭坛、信咚、卦卜

驱灵马摇动的时候,又有人上路

都要经过祖先的笙场鼓屋,紫心孜然

苗女的银饰,沧桑的歌声

那双打花鼓的手,人们想握着的手

接过拦路酒,沉醉不醒

醉倒在吊脚楼,梦中的闺阁

往坛上卜了一卦

顺卦,一瓣为翻,一瓣为覆

系上猎猎飞舞的绺巾

叩拜红苗腹地,这里埋葬了我的祖父

埋葬了我的父亲,也将埋葬

我的骨骼。

法衣

腊尔山的敬畏是巴代穿上一件法衣。

给树木花草超度,水里游的、地上走的

都要行使念念有词的权利

给天地万物施法,口述的意念

生命是另一段生命交换而来

法衣舞袂,腊尔山高原的风,飞沙走石。

一定有人缝补

山上走漏风声的秘籍

每一座山每一条河

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都要退煞、还愿

每一场法事都是神的使者

在人民中间种植鱼龙图案、风调雨顺

法衣舞袂。所有的秘密层生在巴代的手语

冠扎

能配上这个词的

在形形色色的众生里

只有大公鸡,它的完美鸡冠

巴代做法事时的一套

衣物装备,戴上凸起的额头

像征一只大公鸡

翻开生命的黑白歌谱

用即将天明的嗓音,高声呼叫

用神话破晓天地万物

我曾看见巴代疲倦地摘下冠扎

神坛在我的心中,泥沙俱下

法卦

腊尔山,一张法卦

尘封凋零,灵魂苍凉

住在千家万户的神

不可触摸,法卦是一种祈向

扶邪归正

半路风雨的倒下者

不能跨过法门

腊尔山的信仰,刀锋磨快

双脚行走

精神的经幡不可撼动

绺巾

巴代把绺巾举起来,高过头顶

漂浮着我们的快乐或忧伤

在白色的道路上,遇到的桃树

注定看不到桃花盛开

我们端着酒碗,只是清醒地赶着牛羊

想躺在草地上,抬眼观看云彩

想站在丹霞的石头上挥舞

那一串五颜六色的布条迎接太阳

但白帕裹头,所有的想象无法想象

驱灵马

他的太阳,他的枫木,他的马车

带着女人和未出生的孩子

穿越千山万水,度过无数前途未卜的黑夜

秋天衰败凋落时来到鬼域

野蛮族群,住在大山包围的村寨

母亲干枯的手绣花

姑娘头上的银饰,血和泪

男人的刀,男人的枪,男人的抵抗

他背负历史的乱铁,总是想起东方

想起当时的桃花和太阳

一边是血,一边是火

牛角

牛角吹响,流经故乡木屋门前的蓝色溪流

仿佛一头温情的水牛

啃下青春的草,驱赶吸血的蝇

水牛静静地流淌,溪流热爱着村庄

有谁知道溪流流向何方

请放弃我的知识,我的提问

村庄的溪流,还是溪流

村庄的水牛,已不是水牛

牛角吹响,流经故乡门前的蓝色溪流

青草旺盛,繁殖的水牛望穿秋水

法杖

千百次神秘的葬礼,神秘的赶尸

为了痛苦的灵魂归乡

把僵硬的尸体赶回故乡

可是,遥远的故乡早已无法

从历史的长河中寻觅

我在千百次的葬礼中,永远只记得

巴代挥舞法杖,脚步疾速

在古老苗寨的深处

信咚

黑暗喜欢美丽的谎言

战斗到最后,只是狂风清扫白骨

身体倒下的地方,父亲苍老的双手

用石头垒起一座血和酒的城堡

孩子啊,巴代敲响信咚

你再也看不到故乡,赶尸匠的驱灵马

穿过多少丛林和黑夜,岁月

已落满尘土,一盏灯

挂在河边的草棚,母亲折皱的嘴唇

再也吐不出优美的歌谣

绕棺

巴代穿上法衣,拿出通天通神本领

带领众人,绕着逝者的棺木

敲锣打鼓,念经超度,哭哭嘤嘤

绕过侧棺,作一个揖

绕过头棺,作一个揖

在正棺方向,先向逝者作三揖

再向天空作三捐,又向逝者作三揖

逝者为大,先拜,再拜天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苦其心志,累其体肤。第一法司如此

最后一法司才能停下来

这是逝者在人间的最后一夜

只要巴代在棺木上打破一个碗

众人抬起,从此阴阳分隔

许许多多的永别,都是绕着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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