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组诗）

雷公山印象

在云雾之上，雷公打雷

在云雾之下，银匠们打银

听说苗族老人与雷公

可以称兄道弟。他们都住山顶

每天都会云里雾里

我来到云上小坐半日

然后半醉，喝着高山流水回去

西江苗寨

西江苗寨，夜色笼罩

千户眼睛抓住天空，我的新大陆

风雨、雷电、霞光、星月

抓住气候，变幻无常，不停地

在空间与时间转换

抓住白昼的线条，夜晚的笔墨

起笔到落笔的过程

气势磅礴，又行云流水

依台观景，我的双手所抓住的是

山长惊心，水阔动魄

花草、树木、清泉、沃土

抓住青山绿水，在吊脚楼与

梯田之间，来回装点。千百年来

抓住美丽，回答一切

抓住包容和不断探索的视觉

改变一只在黑暗里

寻找光明的眼睛

这只眼睛叫做苗族。

抓住长桌宴、芦笙、敬酒歌、银佩

只眨眨眼，换了人间的颜色

高山流水

举起一座高山，喝着一段流水

你的敬酒歌、芦笙曲

有钟子期的奔涌，狂放不桀

我的喉咙、胃与酒

有俞伯牙的燃烧，十面埋伏

阿表哥来喝酒，阿表妹来敬酒

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举起一座高山，喝着一段流水

你有温柔的霸道，一颦一笑

如泰山压着我，覆水难收

我已一次喝个够，爱恨悠悠

内心翻腾着苗岭的河流

麻料：白银帝国

阿妹身上的美

取决银匠自身的硬

铸炼、捶打、编结、雕刻

这些动词在麻料村

多少工坊的工序

敲成定律。一座白银帝国

要铸炼一对牛角、一副银项圈

捶打一对手镯、一排腰链

要编结三十六只蝴蝶

焊接八十一片枫叶

洗涤一支芦笙的舞曲

内化于心，外化于形

看到阿妹脸上的笑

是银匠背后的付出，用一生

在白银的帝国打磨

脚尧精神

从前，脚尧精神藏在吴秀忠的骨头

不甘落后，不等不靠，自力更生

带领村民在山高水冷修路

百多号人，肩挑背抬“脚尧号”推土机

上山推路，打通了

脚尧村在雷公山体内的任督二脉

从前，脚尧精神是一杯茶

先苦后香。全村三千多亩茶叶种植

收入可观，达五百多万

脚尧茶叶还一路长跑，到北京

佩戴“会议专用茶”代表证

走进十八大、十九大的会场

现在，脚尧精神是百分之百的

小康达标村。“培训基地”的牌子

在雷公山的胸口，挂了

十多副，每一副都像一卷史书

翻开高高在上的山冈

当年的旧情，一页一页永放光芒

水上粮仓

水上粮仓的灵感

来自短裙苗

她们的超短裙，大腿洁白

一百多栋，站在水上

负载大塘村上千人的口粮

你看，短裙苗姑娘的锦鸡舞

在水上婷婷玉立，她有

莲花的本性，出淤泥而不染

巴拉河的早晨

我只拥有巴拉河一个早上

时间很短，阳光从雷公山滚下来

像滚雷，仅有巨大的声响

巴拉河没有任何震荡

该静的还是静，该动的还会动

鳞片似的破碎的水面

一眼就可以看穿，河底的五彩石

摇晃着。我的眼光从车窗掠过

正好撞上郁郁葱葱的树林

和一只画鹛自豪的叫声

转弯的时候，婉转动人

巴拉河还是没有任何震惊

它习惯了清澈见底

正如我的这个早上，我也只是

路过它。不会对它产生

刻骨铭心的影响

我甚至不知道，巴拉河从哪里来

流到哪里去，更不会去想

它为什么叫做巴拉

雷山一夜

木鼓是广场，但在我心里打鼓

木鼓像圆月，我需要

一个团圆的夜，一次圆满的旅程

我以嫦娥奔月奔向木鼓广场

柳树下的巴拉河，以摇曳的路灯

追赶我的脚步。夜空中的

明月，跳出雷公山厚厚的云层

在雷山县城莞尔而笑

木鼓广场的后半夜很冷清

我立于广场西角，节气已立秋

我用尽了盛夏的酷暑，嫦娥用尽了

雷公山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