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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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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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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坪村的平凡记事

茅坪,贵州松桃八十坡山脉深处的这个村庄,我对那里的一草一木、乡土人情可以说是绝对的陌生,因为它作为一个隐藏在大山深处的村庄,实在是太平凡不过了,那里永远处在世界的边缘、新闻的盲点。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他们的生命从不被注意,他们像草木一样见证四季,又似屋檐飘雨,小径风霜,自生自灭。然而或许就是这样的结果,使我的眼光重新去审视它,重新用自己空白的思想匣子装下那里的陌生和新鲜,重新去认识那块土地默默无闻的人们的生命以及动植物的历史。

茅坪山水

在我走过的地方中,八十坡作为松桃最大的林场,是保持得比较完好的一块未受污染的生态和文化净土,是人们追求返璞归真、重返大自然的理想之地。茅坪村就处在八十坡的西南端,一条清澈明净的人字形小河从村里缓缓地向着沙坝河流去。这人字形小河,其实是两条溪流,一条从北面而来,一条从东面而来,在茅坪村的一个叫做新寨的地方汇聚。从北面流来的溪流,在两岸岔开的山沟里,分布着茅坪村的各个自然寨。这里面的每个寨子,我没有全部到过,也无法叫出它们的名字。以前,我曾到过其中两个最大的苗寨——茅坪和炮楼山。茅坪苗寨和炮楼山苗寨都是建在一个半山腰上,房子呈梯状一级一级地向山顶伸展。在这里,要找到一块大的田地,那是很困难的。这里的田地都是一层层的梯土,依着山势,从河谷走向山顶,从低处走往高处。一溜溜,一线线,一沟沟,一坡坡,弧的线,弯的勾,挺的脊,直的梁,一笔一画。还有那几十栋小木屋,参差错落地打坐在一台台梯土上,而隐蔽在山林深处的寨子,只能听见鸡鸣声、狗吠声,清澈透明的溪水在山沟沟中流动的声音,显得更加神秘和寂静。

我的故乡在八十坡以南,和茅坪共饮着八十坡的山水。我的故乡那边,把沙坝河乡的苗族村寨都统称为“安花”。而茅坪,是最典型的“安花”称谓。我们那边的人来这里,都是说去安花,而从来不说去沙坝,因为沙坝只指乡政府所在地。在我们所唱的苗歌中,我记得有这么的一句:石岘安花十八堡。我想,茅坪村肯定是其中的一堡。要说安花,听沙坝的人说,以前叫做“安化”。从“安化”的意思来说,我宁愿理解为安抚与王化。或许当时的政府为了安抚王化掉这地方的苗民,便用这个名字来给这地方命名。其实,任何的王化与安抚,总是有着征服与被征服,总会有着臣服和反抗。这个地方可能当时已经被征服了,也才会有“安化”之意。后来,用“安花”来代替,虽然名字听起来温暖了些,但是,我们不知道这是用多少的血和泪才把这朵花抚平。

现在的茅坪,是已经安化了。重新走进其中的自然苗寨,我们不难发现,这里的苗民或许是为了躲避战乱和镇压才来到这里的,否则,谁愿意走进这么一个开前门后门都是大山的地方。幸好这里河水清流,土质良好,于是村民们就在一座座陡坡上砍木伐林,放火烧荒,起造房子,开凿田地,在这里定居下来。经过了几百年的生存繁衍,创造家园,形成了今天的村寨规模(茅坪村是沙坝河乡最大的一个村,有九溪十六寨,全村几百户人家,二三千人口,其中以吴姓居多)。虽然这里群山环绕,交通闭塞,但是却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如有客人走进寨子,真有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描述那样:“便邀还家,设酒杀鸡作食。”酒至半酣,则以苗歌与客人对唱,可谓尽情尽兴。在这里,每每夜幕降临,家家炊烟袅袅,邻里阡陌,鸡犬相闻,伴随着归家的农夫,真是一幅幅优美的乡村画卷。

茅坪山羊

茅坪的山羊,剽悍,肥壮。在天生的原始林间吸食天然的花草树木、雨露霁溪,偌大的高山和数不清的深沟就是这些山羊的天然牧场。

茅坪的山羊,总是与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割舍不断的关系,他就是2013年松桃十佳致富能手——吴政望,沙坝河乡茅坪村人。关于他的故事,我本想写一篇通讯,然而我又想,我可能写不好他,毕竟他的事业才刚起步,还没有达到真正形成大规模之势。如果把他写大了,我怕;如果把他写小了,可是他的那股干劲和韧劲又总是值得人们对他产生着一种由衷的敬佩。

有一天,朋友冰雪和我说,你去采访一个人,沙坝茅坪的,他的故事值得写。其实,没有见到吴政望之前,在我的心里面总是对他产生一种猜想,他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们和吴政望见面是在沙坝街上。我们从河边的街道转了一圈,在正街的岔道口和他相遇。冰雪还没有介绍,他就主动上来和我握手。吴政望40多岁,人高马大,精神抖擞,热情好客。冰雪说:“我还没有介绍,你怎么就一眼认出他来呢?”吴政望说:“你不是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吗?”在一阵寒暄之后,我们上了他外甥的面包车。

茅坪村我去过几次,知道路况不好。面包车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使劲地向上爬,然后又七弯八拐地下坡,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茅坪村。从茅坪村的第一个自然寨云坳到茅坪苗寨,走路的话,起码要四十多分钟;即使坐车,也要二十多分钟。吴政望家就在云坳上面半里的地方,叫做新寨,茅坪村的两条小溪就是在这里汇聚的。

我们下了车,直奔吴政望的羊圈去。这时,有些山羊已经打翻大门出来了。我们站在路边,拿着相机给正在上山的羊群拍照。这山羊的队伍不算太多,吴政望告诉我们,现在只有100多只了,年初的时候死了180多只。当我想询问原因的时候,吴政望说,先到屋里面去坐,吃过了早饭再告诉你们。

吴政望1991年松中毕业后外出打工,到过深圳、厦门、泉州等地,一直在鞋厂埋头苦干。1997年因父亲病逝,他不得不留下守家。1999年到2001年当选为村委会主任。期间,正值农网新电改造,他带领着乡亲们抬电杆,牵线,架线,让电灯亮在了茅坪苗家的每家每户。吴政望还号召乡亲们投资修建通村公路,后因和村支书产生分歧,这条路在他任职期间一直都没有修通。2001年,他辞去村主任,又外出到福建泉州的一个花岗岩厂打工。积累了一定的资金后,2008年底,吴政望回家创业。

吴政望看着家乡这些成千上万亩的森林和青草,他想,何不利用起来开展养殖业?说干就干,2009年初,吴政望修羊圈、盖羊房,并在6月份正式从外地购买了63只山羊,开始了他养殖的第一步。由于他买的这些山羊,是东买一群,西凑一伙,有些山羊带有病菌,然后在羊群里传染,山羊一下子从63只变成19只。吴政望当时真是有苦说不出,为了找出山羊的病因,他每天都在羊圈里呆着,羊子不睡,他不回家。每天观察着山羊的生活和精神状态,并对照书本和资料寻找病因。当时,村里人看着他的这些举动,都戏称他为“羊疯子”。找出病因后,他又购买了30多只。因为妻子要带两个小孩,没有帮手,他就一个人尽情地忙碌着,白天放羊、给水、扫栏、观察、喂药,晚上就看书学知识、学技术。每天都重复着这些事。到2012年,羊群发展到了260多只。期间,他一共卖了80多只,收获了养殖的第一桶金,投资修建了两个羊圈,准备开始大规模养殖。

然而,创业的艰难总是要让他再受一次更大的打击。2013年正月,他的羊群又感受了病毒,并且这种病毒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急忙给乡长打电话,乡长跟县畜牧局专家反映。专家当天赶到,经过诊断,认为是羊痘病毒,并说目前松桃畜牧局还没有治羊痘的药。吴政望失望了,但不绝望。他把山羊分散,因为他的三个羊圈相距比较远,不会轻易传染,能保住一些是一些,同时又花费了五千多元到处打听买药来控制。可是最后,山羊还是死了180多只,直接经济损失达20多万元。生了病的和死了的山羊,当地一些村民要求吴政望卖给他们,他坚决不卖,并挖了一个大坑,把这些死了的山羊全部埋了。他说,这是病死的羊,不能吃,如果人被传染了,这些事情一想就很可怕。

这样的打击并没有击垮他,毕竟还是有些山羊存活了下来。现在,他的山羊正在健康地成长,养殖规模也在不断地壮大。他成立了天元养殖专业合作社,有山羊养殖大户7户。2013年他被评为松桃十佳致富能手。面对未来,吴政望说,“茅坪村耕地少,荒山多,水源和植被极为丰富,这么好的天然牧场,如果不搞养殖业,太可惜了。我想通过养殖山羊,来带动乡亲们脱贫致富。”

有着吴政望这样坚韧和坚强的人,我想,茅坪的山羊一定会成为一张名片飞出苗家大山。

茅坪山石

八十坡山脉从盘信七星坡一直延伸到沙坝河,被沙坝河断开。在沙坝河西岸,储存有质量居全国第二位的石英石。而盘信这一带,石头的主要成分基本上都是大理石。可是处在中间地带的茅坪村,它的石头主要成分却是红砂岩。这种红砂岩,在茅坪村东面小溪的源头,一个叫猫儿岩的村寨最为突出。有红砂岩的地方,易形成丹霞地貌。在中国著名的丹霞中,石头都是砂岩性质的。这些丹霞地貌其中以广东丹霞山、福建武夷山、江西龙虎山、浙江江郎山、湖南崀山、贵州赤水丹霞等最为著名。在中央电视台《地理中国》栏目中,播了一期《赤水神奇》,专门介绍赤水丹霞,其中印象深刻的是对“赤水”为什么叫“赤水”进行的解说。因为赤水地区的岩石是红砂岩,容易被水冲蚀,所以赤水是红色的就不足为奇了。

红砂岩,从古至今,造就了很多艺术建筑和艺术品的诞生,而且源远流长,很多都成为现在的区域性标志,比如巴黎圣母院、罗浮宫、英伦皇宫、美国国会、哈佛大学等。红砂岩的高贵典雅气质以及其坚硬的质地成就了世界建筑史上一朵朵奇葩。红砂岩作为一种天然的建筑材料,被广泛地应用在商业和家庭装潢上,所有产品均可以按照要求任意着色、彩绘、打磨明暗、贴金,并可以通过技术处理使作品表面呈现粗犷、细腻、龟裂、自然缝隙。

可是,在猫儿岩村寨,红砂岩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做石磨、石臼,用来砌保坎。在猫儿岩,每家每户都有石磨、石臼,并且保坎砌得扎实、可靠。当我询问一些老人,这些石头是从什么地方取来的,他们说屋背后很多,是从上面挑下来的。为了寻找这种石头的来源,我和冰雪走到一处断崖下,从崖上掉落下的几块大石头,从它的断侧面一眼就能认出这种带有细沙状的石头。这种石头能在红色沙地上形成大面积的存在,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茅坪的山石是红砂岩,为什么会处在石英石和大理石的中间地带?这样的问题有待地理学家来解释。因为一种石头的形成,总是与地壳运动有关。在这里,我不懂地理,我只是对这种红砂岩产生兴趣。这种岩石深埋在泥土之中,上面是茂密的植被,猫儿岩的村民们在它的上面种植庄稼,它不像在松桃县城这一带,红砂岩基本上都是裸露出来的。

红砂岩上的肥沃土地养育了茅坪人,而且红砂岩为这些建立在半山腰上的房子筑牢了地基,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可以安心地生活着,不会害怕房子有一天会倒塌。

茅坪山林

2002年,我还在师范读书的时候,曾有一次从我的家乡团寨,沿着八十坡山脉下的溪流,穿越茅坪的山林,到沙坝我二哥工作的地方玩。十几年前的那次穿越,特别是穿越猫儿岩到茅坪新寨的那段路程,我曾经这样写过:

我有生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一带这样的环境,一条不宽的小河,蜿蜒盘旋在崇山峻岭间,一条小路,夹于小河而下。一路上,我把鞋子脱下。路时而在水中央,时而在水边,弯弯曲曲,大概有十多里。我走得疲惫不堪,但是葱郁的两岸树林,让我体会到了大自然的生命。各种树木顽强地生活在悬崖绝壁上,是那样地生机勃勃、坚韧不拔。枝叶繁茂,遮映这条寂寞的小河。冷冷清清,虫鸣鸟叫,水流风吹,一切归于自然。为了解闷,突然想起了《神奇的九寨》这首歌,于是放开嗓子,高声大唱。一曲既罢,赏心悦情,不知不觉又走了许多山路。山路十八弯,沟沟坎坎,让人心焦,却不免要产生一种惊叹:人在画中走。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树有林,有鸟有虫,……而唯一缺少的是人迹。寂静无边,就是这里的特点。我带着一种对自然的景仰,慢悠悠地逶迤在这条小河里。我想,这里如果能够是人类生存的环境,我宁愿在这儿过着清闲、野逸的生活。只可惜,我接受了文明的熏陶,我只能去追求文化的苦刑。

十多年后的2014年,当我和冰雪、吴政望重新走在这段路程时,我的心里产生了更大的哀伤。这里的小路被通村公路代替了,小溪依在,可是两边大片的杉树和枞树被砍伐了,只见光秃秃的大山被树木滚过的痕迹,偶尔见一些杂木依然在抗争着生长。这里通公路了,车子开进来了,树木倒下了,车子开出去了,山林没有了。当然,杉树和枞树被砍伐后,其它树木得到了生存的空间,又重新填补空虚的地方。当看到这些情景,我在想,对于这些天然原始森林,身居深山老林的茅坪人,应该禁止乱砍滥伐,改变“靠山吃林”的落后思想,山上的森林不是“上帝”只传给你的,还要留给子孙后代。如果现在把树木砍完了,山秃了,一定会带来泥石流等自然灾难,因为这些地方是红沙地,容易发生泥石流。茅坪人,应该像吴政望一样,通过广开思路,想出一条既保护山林环境的同时,又可以发家致富的路子。或许几年之后,茅坪的幽兰之谷、山羊之乡会在自然环境的优美中更显现出她的无限魅力。

我们在路上准备寻找吴政望的山羊拍照,然而偌大的山林中,却一只山羊影子都看不见。山羊被山林吞噬了,它们在茂盛的山林中去寻找它们需要的食物。一路上,吴政望跟我们讲,这里的兰草有几火车。他说,最近几年,一些外地人进入沙坝河乡收购兰草,一场刮起兰草收购风在沙坝河乡上演,成百上千的村民们都上山挖掘兰草出售,现在好的兰草都被挖完了。于是他带我们走进一处山林,告诉我们兰草的生长环境、兰草的种类等等。我们在山林深处见到了几种兰草,但都是一些普通的。然后他又告诉我们,这地方有几根榉木和楠木,都是珍贵的树种。在这里,我是第一次认识榉木和楠木的。

茅坪山果

深秋十月,收获的声音已随枯黄的落叶而渐渐远去,在眼睛扫到之处都是柔黄的阳光抚摸着的空旷和高远,不管是大地还是天空,都用一种明静致远的意境牵引着我们的心情去体验,去感受,去游历,并在它的金黄的怀抱中去深思。再次走进茅坪,让我眷恋的是那里的原始森林中生长的一种野果。这种野果是在这样的深秋十月才会成熟,于是为了赶上时节,我的脚步终于在一个周末摆脱了电脑的束缚,踏上了茅坪的土地。在这个时节出行,我是幸运的,因为我遇到了眼睛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这种东西是神圣的,在这里,我怕用陈词滥调去描述它,自己的有限辞藻会被原始的森林吞噬掉。或许只有用眼睛、用嘴唇去亲吻它,它才会作为一种神圣果实呈现在我的世界,变成我的思念。

这种果实没有通用的名字,样貌和常见的八月瓜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它的颜色和成熟的方式。这种果实成熟时满身铜黄,像黄金一样,并且没有像八月瓜成熟时开裂。它成熟时必须用手去抚摸感受,那是软绵绵的,这就是说明已经成熟了。由于在我所接触到的关于八月瓜和类似的果实中,我只在茅坪这地方遇见过这种果子,因此我姑且用“安花神果”来称谓它。安花,是茅坪这地方的通谓,神果是它在松桃大地上,只生长在八十坡的大山深处,而茅坪就处在腹地中,于是这样称谓是不为过的。“安花神果”是藤科植物,喜好生在沙地的悬崖上。它把根扎进难以积水的沙岩中,并且扎得很深,而它的藤会随着所攀附的植物自由地生长。如果它是攀附在树上,树有多高,它就有多长;如果是攀附在荆棘蓬上,荆蓬有多大,它就有多大。如果按八月瓜开花的时期来推算,我估计它开花的时间也是在农历的四五月份,而它成熟却在十月份,这说明它的果实生长的时间是很长的。或许只有经过漫长的生长过程,吸收了天地中的阳光雨露的精华,才会有它成熟时的那种香甜。

在茅坪,有一溪谷,这条溪有人把它称为“桃花溪”,但是在我看来,这是名不符实的,一是这里一株桃花都没有,二是这样的取名,有点盗用陶渊明的专利。我宁愿把这溪谷称为“野羊谷”。这名字是有根据来源的,因为它处在荒山野林中,并且那里的一户养羊的人家,把羊赶往这里,可以一整天不用看管,晚上等羊吃饱了,就到路边去等。为此,这样的羊就像野羊一样,而这溪谷取这样的名字是符合的。在“野羊谷”,溪流的两岸原始森林中,“安花神果”就生长在里面。沿溪行,不用走到幽深的丛林中,就在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随时随地就可以摘到“安花神果”。当然,如果在当地人的带领下,不用吹灰之力,花一会儿工夫,随便摘个几十斤是不成问题的。第一眼看见这黄澄澄的果子挂满荆蓬、挂满树丛的时候,那种心情是无以言表的。当用手亲自把它摘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想和它来一次亲密接触,于是把它瓣开,里面的金丝瓜瓤散出扑鼻的香味,这种香味有点柿子的味道,但比柿子味更淡;把它放入口中,甜滋滋的,那种美妙的味道只有亲身体验了,才会感觉得到,就像两个相爱的人初次接吻时那样甜蜜。在野羊谷里,不光只有“安花神果”,偶尔还会摘到血蓬子、猕猴桃、野枣子等。把摘得的果子装进肚里,走得累了,便坐在溪边休息。看着滋养这满山遍野果实的溪水,那样清澈明净,也会忍不住想接触一下天地灵气,于是脱下衣物,在纯洁的溪水里躺下,洗去满身的汗臭味和铜臭味,洗去病态的心灵,无数的小鱼儿在周身游来游去,那时的身心才是整个地轻松,那时真想让自己也变成一棵“安花神果。”

住在茅坪的那天,我起了个大早,一个人走到溪边,走到刚用水泥硬化的乡村山路上,去看乡村的雾霭和乡村的美丽画卷,去听美妙的流水和鸟鸣的声音。在依稀的晨雾里,每一幢农舍,每一扇栅栏的影子朦朦胧胧,远处传来清脆的摩托车的声音,让这里的美景更显得纯净安宁。我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着,和潮湿的露水一起跳跃,和在溪边寻找贝壳的白鹤比赛。那时,让我深深挂念的并非黑夜隐退、白昼初来的新生喜悦,而是那些生长在大山丛林中吸收天地万物的灵气的“安花神果”,它们就像茅坪的人那样坚韧、坚强,在深秋十月里让我体验到了生命的伟大。太阳出来了,茅坪的山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大。我抬眼望去,只见巍巍的大山和天地链接在一起,晨光温和,金阳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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