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夜半（外二首1

*等一匹马驹出生

冬寒的老马一夜枯瘦

树上，枯叶压缩

將飘飞的念想皱了又皱

窥望春天的眼

从树根长到树干，暖阳

蜷缩如一只安静的绵羊

有些树叶必长，细细微微地呼吸

唯恐过早挑醒压抑的种子

夭折在通往春的路上

它们等一匹马驹出生

号角一响

从西北跃到江南

*歌声夜半

风被麻三放的山歌弄醒

湘西的风早睡，如这苗家山村的人

小录音机的苗歌幽幽怨怨，依依呀呀

老水车似地转吟

风打个翻身，草叶露水掉进了土里

泥土哈口气，依旧不言不语

麻三眼角那滴泪

也掉进脸上凹凸不平的土坑

麻三哭过，半夜里

这是邻居说的，爱信不信

他很强硬，不跟子孙喧哗，独自守着老屋

守着被烟熏黑的房梁和旧木柜

旧木柜放着绣花祆

早年难产逝去的妻子

离今这么远

离他那么近

*冤家

冬天的雨，突然间没日没夜地下

老父母守着电炉，谁也不说话

年青时，老爸脾气大

妈妈的红油伞他一丢能变雨中荷花

他画不错，民间苗家描绣

妈妈绣的花围裙用他定情的纸剪样

样品传出几十里大小苗家

俩人吵吵闹一辈子，要离不离，要合不合

妈妈生气唱苗歌，爸爸高兴唱情歌

生病逞强，都不要对方管

闲时相互数落

妈妈经常回忆爸爸追她的情景，妈还说

村里乡婶戏问老爸，她与我妈谁漂亮

″孩子妈年轻时要长你这样

下辈子也别想捞到我"

爸一语惊人，一刀断河

雨，:还在下

妈妈没了红油伞，爸已安静不语

两人趴着桌子两头白发

这对冤家吵累了，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