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油匠（小小说）

榨油匠（小小说）

作者  施泽会

我的故乡，是油菜之乡。

过去，油菜籽收获的季节，到处都是连架敲打，金黄的油菜籽洒满一晒坝。

除了给国家贡献的油菜籽，卖给国家之外，剩下的油菜籽就是挑到榨油坊榨油。那个时候没有榨油机，只能靠人工榨油，一口烘烤的铁锅，几个榨油匠光着膀子，吆喝着各种号子，用榨油锤撞击用铁箍箍成圆形的油菜籽饼。下面是一个很大的长方形木盆，那一滴滴的菜籽油就流淌在木盆子里。

榨油匠是故乡的庄稼汉。一般到了油菜籽收获的季节，他们放下其他农活，来到榨油坊进行榨油工作。也有极少数人是农机厂的职工。农机厂的职工是不干活的，基本上是让请来的榨油匠干活。农机厂的职工只是起到一个监督管理的作用，一个榨油流程下来，榨出了多少菜籽油，过称，记数，归到粮站的仓库里等等。

夏天，太阳高照，空气潮湿，天气闷热，榨油匠早早来到榨油坊，点火，将油菜籽倒进大铁锅里，掌握火候，不能将菜籽炒糊了，糊了那菜籽油就有糊味了，就成了一个大问题。炒菜没有香味，也卖不出好价钱。

一些农民将自己的油菜籽挑到榨油坊让榨油匠榨油。榨油的人人来人往，排起了长龙。队伍中间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这个姑娘是一个大学生。刚从学校回来，帮助家里榨油。榨油匠目不转睛。

姑娘被榨油匠弄到了最前面第一个。其他人起哄了。榨油匠，是不是看见美女就可以不用排队？见色忘了规矩？

你家有大学生，也可以优先。其他人无话可说，村里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其他村一个榨油匠的儿子也是大学生，据说与姑娘是同班同学，正在谈恋爱。难怪，榨油匠那么照顾这个姑娘。旁边一位老人在说。

其实，榨油匠的技术是传承下来的。几代人都是利用古老的榨油技术，在故乡锻打，经营，经验非常丰富。老榨油坊的菜籽油特别香。

叔叔，我的菜籽油榨好吗？姑娘问。

好了，拿回去，用瓦罐或者瓷器装菜籽油，不会变味，知道不？

好的，谢谢叔叔。其实，姑娘知道他的儿子是自己的男朋友，只是没有举行订婚仪式，不好意思叫爸爸。

榨油坊吵吵闹闹。榨油锤哐当哐当的声音，骂爹骂娘的声音，小孩子哭喊的声音，贯穿在一起，交织在一起。仿佛一个交响曲的盛大晚会。

有点闲暇的时候，几个榨油匠，在一起喝起了小酒。半斤猪耳朵，一斤卤猪脚，两斤白酒，一斤花生米。划拳打码，口水连天，粗话连天。

你说昨天晚上与媳妇进行的风花雪月，他说与媳妇进行的顽强战斗，战斗力非常勇猛，杀向敌阵，所向披靡。

农机厂管理人员来了。吔，格老子，你几个兄弟伙还在喝马尿呢？活干完了吗？

领导，刚刚才喝上两口，领导就来视察来了。要不你也喝两口？

算了，我有其他事情，还要去收购油菜籽，你们几个兄弟伙，千万不能喝醉了，知道吗，喝醉了，榨油锤怎么能锻打撞击准确？

请领导大放心，小放心，我们有分寸，谢谢领导的关心。

几个榨油匠几个月下来。满身都是油味，就是跳进长江，跳进家乡的涪江都无法洗干净。

夜晚，榨油匠回到家里，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刻。黄狗的叫声惊醒了自己的媳妇。媳妇起来开门，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媳妇你不知道，榨油的人太多了。不改革是无法工作了。榨油匠和媳妇在床上进行战斗的时候，他想了白天那个姑娘，就是儿子说的他的女朋友。

咋样？媳妇问。

非常漂亮，和你年轻时候差不多。榨油匠回答。

她有我年轻的时候漂亮？那就好，就是不漂亮也是自己孩子喜欢的女人。

夜晚沉睡着，榨油匠几个回合下来，感觉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仿佛泄放量很大，犹如菜籽油一滴滴掏空了。

清晨，榨油匠在榨油坊，操作屋梁上垂吊下来的榨油锤，吆喝着，哐当哐当，一锤又一锤锻打。声音雄浑，高亢，激昂……

上午，屋外排起了长龙，等待榨油的人，叽咕叽咕，交头接耳，说哪个男人戴了绿帽子，哪个女人去南方当了什么什么洗头妹等等，荤的素的一大堆，口若悬河。

时间没过一年，农机厂买了机械榨油机，价值千金一样的榨油坊，结束了原来的历史使命。只听见轰轰隆隆的机器声，速度之快，是乡亲们无法想象的。

榨油匠的儿子与姑娘结婚了。榨油匠夫妻两个，非常高兴，这故乡的空气浓缩在喜庆的日子里，几天几夜都在喝酒吃饭，吃流水席。  夜晚，只听见有人在喊：老油坊的菜籽油，还是古老的老油坊的菜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