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晚风习习,一缕月光穿透纱帘落入床边,散落一窗清香,院落里的杨柳轻弹着清寂的心音,默默地回荡在无眠的寒夜。此时,母亲戴着老花镜斜靠在床头打着毛衣,羊毛线随着母亲干枯的手指上下蹁跹着,在签子上来回缠绕着。窗下那盏桔黄色的台灯微弱得像天边的一点星光。月亮伸了一下懒腰,母亲微微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摘下一颗最亮的星星织在了毛衣上,那蓝色的毛衣上立刻就闪出了璀璨的光芒。
母亲出生在古城西安,在青葱岁月里与一贫如洗的父亲在铁路工作时相遇,他们的结合既没有喜庆热闹的婚礼,更没有穿上绚丽多彩的嫁衣,只是简单的将两床破旧的棉被和两张单人床和在一起便过起了所谓的婚姻生活。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物质匮乏缺吃少穿,父母在艰苦而恶劣的环境下磨练着自己,诠释着不离不弃的爱情。
母亲既要照料嗷嗷待哺年幼的我们,又要照顾年迈的祖母。记得七八岁时,那一年我家就像电视剧《父母爱情》里的场景一样,奶奶从乡下带来了三个表哥一个表姐投奔我家,本来就拥挤的十五平方房子这下就更挤不下了,三个表哥大概都在十五六岁左右正是能吃的年龄,再加上那时候人们肚里没有油水,每日饭菜一上桌就被抢光了,那时生活的供给全是凭票证,每个月供应的粮食和油不到半个月就吃完了,母亲为了不使大家挨饿,经常利用周末休息带着我偷偷地坐火车到西咸线的耀县、富平、阎良、庄里一带去买黑市粮和红薯,每次都是她背着大麻袋,我背一个小面袋。记得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我和母亲在富平买红薯准备过年,为了能省几毛钱跟商贩讨价还价,结果不知不觉我和母亲误了中午的火车回不了家,要想回家就要等到下午六点最后一趟客车。站在寒风中,母亲把我拥在怀里,自己饿着肚子将带的仅有的一个窝窝头给了我,我让她吃她说不饿,我知道那是母亲心疼我年幼舍不得吃啊!
父亲是地道的山里人,骨子里大男子主义思想特别严重。因为工作调动的原因,他在没有和母亲商量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将母亲在西安医院的工作辞去,将母亲和姐姐的户口迁至铜川。性格懦弱的母亲无奈地顺从了他,从省城来到刚刚开发的荒原——煤城铜川。贤惠的母亲看着凄凉的家,默默地忍受艰辛操持着家务,可是父亲那微博的工资常常使她捉襟见肘,看着我们姐妹几个,望着年迈多病奶奶,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不得已跟随一群大老爷们一起进入铁路装卸队,干起了拉架子车扛大包装卸货车的活,难以想象那是大老爷们和壮小伙们才能干动的活啊!就这样二百多斤的麻袋落到了她瘦弱的肩上,其辛苦程度可见一斑。母亲白天上班,夜晚为我们姐妹缝补浆洗衣服,母亲的手特别巧,那时家里穷根本无钱买毛衣打毛衣穿,她就用发的劳保线手套,拆了线,染了色,为我们姐妹织线衣,那些花鸟、鱼在她的手里被织得活灵活现,每每穿上母亲给织的线服,我心里就会暖暖的。
更值得称赞的是母亲特不仅手巧,还特别孝敬我的奶奶,奶奶是旧时老太太,守寡给父亲上的大学,成家后父亲就将三寸金莲走路都不稳的奶奶接进了城里,母亲除了忙我们姐妹几个,还要伺候年迈多病的奶奶,记得奶奶刚进城母亲给奶奶洗脚,发现奶奶鞋袜都很破旧了,就去商店买,可是寻遍了所有的商店都没有卖奶奶穿的鞋袜,无奈母亲就想办法到处去寻找鞋样,回来为奶奶做,然后给奶奶设计袜子。就这样在和奶奶相处得几十年来母亲毫无怨言。都说婆媳是天敌,可母亲和奶奶相处得跟母女一样。她把工作和家务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受到了邻里的啧啧称赞!
母爱深深,深几许!我们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的,我们的成长,带着母亲的期盼,我们的行囊里,装满了母亲的叮咛,我们的身后,是母亲浓浓的牵挂。
都言娘家是女儿心灵的僻风港,累了倦了就会得到母亲的抚慰。难忘2008年五月汶川地震,儿子在学校打篮球腿部摔骨折,那时候我既要上班又要照顾不能行走的孩子,还要躲避随时会出现的余震,母亲不放心远在异乡的我们,从铜川匆匆赶到宝鸡帮我照顾孩子,让我好安心上班。母亲在我这里大概住了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进入秋季,突然有天母亲说肚子疼,我想也许是我不在家老人节约是不是吃了剩饭,把肚子给吃坏了,就急急忙忙带她到附近的诊所去看病,医生只是给打了消炎针,就让我们回去了,可是到了晚上,母亲躺着床上痛苦呻吟着,我一看吓坏了。那天夜里雨下得很大,我冒雨将母亲送到了医院进行急救,那一夜我独自一人推着轮椅举着吊瓶穿梭在各个检查室。后来医生检查确诊说得了急性胆结石急需做手术。看着我累了一个晚上腰都直不起来了,母亲心疼地拉着我的手说:“把你姐你妹叫来。”母亲手术后在医院住了将近半个月,而我却因劳累加上用力过度,导致腰椎间盘脱出无法行走几乎瘫在床上。在母亲还没有出院时我就住进了医院,这下家里乱了套,老公陪我在外地寻医治病,家里丢下儿子还要上学。母亲看到这一切,无论谁劝都不行提前出了院,在我离家在西安看病的那段日子里,母亲为了能让孙子吃好吃饱,她忍着手术后的疼痛,左手提着引流管子,右手给儿子炒菜做饭洗衣服,待我手术后给家里打电话时,儿子哭着把他和母亲所经历一切告诉我时,我忍不住在电话那头失声痛哭……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依堂前,不见萱草花。”每当读到这些关于母亲的诗句,我的心里便被浓浓的暖意包围了……
都说两亲家是仇人,而我觉得母亲和我婆婆相处得却像亲姐妹俩。婆婆的去世对身为长子的老公打击特别的大,他是孝子,觉得自己无能没有挽回母亲的生命,而常常伤心自责而抑郁了,母亲知道后劝慰他,并悄悄地从铜川买来针和药,冒着酷暑扛着两大箱子的药品和营养品,倒了无数次车来到宝鸡,那天骄阳似火,当我看到母亲汗流浃背扛着行李走出车站时,我的眼前模糊了,紧紧地拥着母亲,眼泪如掉线的珠子。母亲不仅疼爱自己的儿女,同时也视半子为亲生。就这样在母亲精心照顾和调理下,老公的病渐渐好转。
母爱无声,丝丝入骨。如今我们姊妹生活都过得舒适自在,那是有母亲在背后替我们负重前行。儿子自小体弱多病,为了能让外孙有更好的照顾。从出生母亲就把我们接回了家,在儿子四岁那年因感冒烧成肺炎,我不得已带他去西安看病,孩子不幸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住院手术治疗,但是需要交两万元住院押金,我一听当时就傻了,九十年代初的两万元对于工薪家庭来说那可是天文数字,没办法我走上了借债救子的道路。记得那个冬天特别的冷,我带着多病的儿子跑遍了所有亲戚家也没有凑够给儿看病的钱,眼看着孩子病情不断的加重,我心急如焚,抱着孩子坐在医院门口放声痛哭。母亲见我出去多日子还没有音信,就让姐姐出来找我,告诉我妈说:“回来吧,别在外面奔波了,妈已经把钱给你准备好了。”拿着母亲给的钱我交了住院费,手术那天,我站在手术室门前两腿发软,担心孩子是否能平安出来。此时,母亲从故乡赶来了,她走过来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说:“没事,没事,会好的!”就这样在煎熬了十个小时后,儿子平安地被推出了手术室。母亲还是不放心,就陪我直到孩子转到普通病房。后来我才知道,住院钱是母亲搜罗了家里所有的钱,又跑到外面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才给我凑够钱。儿子的命算是救回来了,我的心暂时放下了,可是欠下的外债我不能让母亲替我还,不得已我和老公背井离乡从铜川来到了宝鸡,由于孩子刚做完手术需要精心照料,加上我们是去支援新线建设,工作的地方在大山深处,没有条件很好地照顾孩子,母亲毅然把孩子留到了她自己的身边,就这样孩子在上四年级时,我不忍心再让母亲劳累了,才把他转回到了宝鸡上学。
母爱深深,深几许!多年来我一直漂泊在外,但我却从未曾忘记母恩。现在母亲老了,看着满头白发日渐衰老的母亲,想想母亲坎坷艰辛的一生,她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为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