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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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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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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寻寻觅觅》

少时听小姨说,乳山市徐家镇峒岭村通天岭北面有一个村叫仙人脚村,因村里石头上的脚印而得名。石头上有酷似脚印的印迹不奇怪,怪就怪在它惟妙惟肖,人脚拓印一般,人们解释不通何而得何而来,故名仙人脚。美丽的传说,深深地印在脑中,何时有缘能与这仙人的脚印相逢呢?我盼望着,盼望着,时光的脚步匆匆来又匆匆去。我呢?像一只陀螺,在生活的漩涡里旋转着,这一转四十多年的时光流失,梦想也没有实现。

等到黑发变白发光荣退休时,我才发现人闲了,看天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蓝得绸缎一般的空中,藏着无穷个故事;棉花般的朵朵白云中,飘着多少人间聚散离合。自然的魅力又勾起我的兴致。去仙人脚村,与仙人脚印来场美丽又迟到的约会,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一、炊烟缭绕,藏而不露

冬日的清晨,乘坐公交车奔驰在大路上,心儿也飞扬起来。想象就能与仙人的脚印来场约会,激动的心总也不能平静下来。即使路边的雾霾,即使是悬在山顶云海中只露出一线光芒的太阳,看着也别有风采。

下了车,走在乳山南黄镇的土路上,感觉特别接地气,仿佛找到童年赤脚走路的感觉。路边厚厚的野草和干蒿,慵懒地挤在水沟里,躲避着冬日的寒冷。还在田里直立的玉米杆被冷风扯掉叶子,一副落魄无辜的样子。一棵野生酸枣枝上,挂着不少紫红的枣儿撞在我面前,让这个寒冷的清晨略填一点生机和温暖。寂寥的山野,裸露着大片的土地。黄土地啊!这是祖祖辈辈人赖以生存的地方,春种秋收,四季轮回,慷慨地奉献,无怨无悔。一路的风景,犹如生活中的片段,经过眼和心的过滤,或留住或遗忘。阵阵的冷风吹来,我抑郁的心情,仿佛落魄似地逃跑了。

爬上一座不高的山岗,矗立在眼前的是三佛山和向北延伸的山岭,高高低低,逶迤而去。在此看三佛山虽不远,它的险峻和陡峭让人望而生畏。披满墨绿色的青山像鱼脊起伏着,温柔地把村庄拥在怀里;这里的水不深,潺潺流出山谷,逶迤地环绕着村郭。山水间缥缈着朦胧雾纱,错落有致地分布着红屋顶、蓝屋顶。弯曲的小径,盎然的山村,透出一派水墨丹青。

站在这里,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心旷神怡。看飞来又飞走的鸟儿,羡慕之情油然而生。站在山岗,我分不清是投入山的怀抱,来感谢她长久的等待,还是我伸开双臂拥抱未谋面的山哪个更适合我。不管咋样,只觉得我是画中一墨点,山中一棵草。静静地立着,能看多远就看多远!目之所属,意之所游,身之所容,无我。此刻,那一滴清泉是我,滋润着山的肌肤;那一棵松树是我,遮掩着山的脸庞;那一块青石是我,擎起山的脊梁!我来过,这里有我,我的脚印,我的呼吸。季节流转,岁月变换,看似缄默的大山,其实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人们道出天机:心宽才能走得更远,让我们带着微笑出发!

炊烟慢慢弥散成一片似有似无的白纱,影影绰绰,灵动如飞絮流烟,飘洒如轻罗细纱,笼罩在村子上空,缠绕在山腰上,像是一条白纱腰带,又似江南的水墨画。我踮起脚尖,在飘渺的雾中,寻找此行目的地。然而,山上山下不断地扫描,不断地搜索,不断地猜想,也想象不出仙人脚村在哪里。想找人打听,空无一人,鸡鸣狗叫的声音却不断传入耳中。我安慰自己:走错路了。

寻找是美丽的,也是艰辛的。原路返回太费事,只能从山岗抄小路下到坡底最近的村子,才知道不是走错路,而是目的地还在前方。无奈,又得爬上山包前行,原来久不肯露面的仙人脚村藏在山坳最低处,难怪仙人喜欢在这里留下足印呢。

二、傍山而居,一水分村

村子不大,傍山而居,北高南低,一条低洼的小溪把几十户人家一分为二,东西两面房子依据地形建造,高高低低,颇有点山城的味道。几条新建的水泥路和小石桥,弯曲着连接着村东和村西,让这个僻静的山村显出几分幽深,几分安静。所有房身都是清一色大块青石建造,青砖青瓦,就连堤堰都用大青石堆垒而成。在这里,大青石是最廉价的物品,只要有力气,满山都是。

老房在村北头,没了色彩的木格窗棂虽沧桑却古色古香,似乎是打通了时光隧道,让我们还能嗅闻前人的生活气息。石磨、石碾、石臼窝、石砌的井,一溜儿摆开,静静地诉说着过往的历史。

在石桥遇到一个老者,见我到来打量并询问着,主动提出带我去看仙人脚印。在村北干枯的小溪底,一块大石头上凸出河底,一个灵秀的脚印清楚地出现在我眼前,它与正常人的脚印没什么区别,真还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同一块石头上,脚印是青灰色的,其它的地方是青中带一点红褐色的。我用手摸摸那脚印,光滑得很。

“脚印的大拇指现在有点模糊,也没有人来保护它”,老人感叹道。老人不停地絮叨着古老的传说,“何仙姑从老姑顶下朝西北走,不知道因何原因,她脚步走重了,左脚踩在归仁村东南的小山坡上,踩出了个水湾;右脚落到仙人脚村这条小河里,留下了清楚的脚印。”老人的闲聊,串起山村的历史,讲述着未来。

站在脚印前,我圆了儿时梦。这一带山岭,在远古地壳变化中经历着怎样浴火重生,才铸就如此模样和神奇传说。脚印、山村、传说,与冬日的云雾一起,飘渺着,美丽着。他们一代代地守住这片青山,守住这片土地,也许在不远的明天,这些会成为人们游览的胜地。我边走边夸着这里好,老者更是神采飞扬,炫耀着一串串陌生的名字,他说那是村里的名人。

今天无雪无风,村北几棵法桐树,站立成乡愁的标志。靠着老屋的老楸树,伸展着枝丫,拘束着飞扬的心儿,默默地为村庄挺起不屈的脊梁。这里没有浮华的风景,没有震撼的古迹,一切都在平静中度过。青山在这里停驻,绿水在这里环绕,乡愁在这里安居。

如果是雪后来这里,一定有安徒生笔下白雪公主的闺房;如果春暖花开来这里,一定有陶渊明笔下落英缤纷的世外桃源;如果雨过天晴来这里,一定有作曲家笔下《泉水叮咚响》的版本。这里山水瑰丽却不施人工雕琢,原汁原味的自然风光,少了些许喧嚣,多了几分幽静,浮躁不安的心可以在这里得到慰藉。

三、遗落在山村的秘密

老人不厌其烦地为我讲解仙人脚印的传说,我觉得隐藏在大山中的小村庄神奇也神秘。

看完脚印往回走,来到一座老屋旁,石墙凸出、木门、木窗洞开,破旧得让人一看就想掉眼泪。也许空闲的时间太久,早已闻不到烟火的气息。老大爷停下来却自豪地对我说,这是他的老屋,当年打小鬼子的时候,共产党在这里印过北海票子呢。

呀!老大爷简单的几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炸得我站在原地,老长时间反应不过来。看看老大爷还沉浸在满满的自豪中,我才觉得这事情值得探究。

于是,我再小心地问了问,具体的情况老大爷也说不清,问题就此搁下。

这是北海票子第一次猛烈冲击我的鼓膜,我深深地感到,时光的深处还潜藏着许多不被今人熟知的故事。

在返回的路上,我的脑神经被“北海票子”这个词语反复地敲击着,我与北海票子的缘分就这样结下,好奇心催促我去探索这一段久远的隐秘的红色金融史。

四、嵌入革命老区的红色金融史

抗战胜利已经接近一个世纪,当年北海银行印钞厂、制版厂在烽火连天的岁月里,在老革命根据地乳山时间长,迁移路线曲折、反复,从何下手来探索呢?

一切都是谜,我飘飘然如坠云海中。

想到图书馆,在万卷书中寻寻觅觅,一呆就是一整天。徜徉在文字中,一字字,一行行,一页页,一本本,那怕拿着放大镜,找到的文字少之又少。这一段红色的金融史到哪里去了?

转变思路,到民间去寻寻觅觅。我再返仙人脚村,找到熟悉当年情况的老人,寻到当年四个模糊的地洞口;走进百姓家中,听他们口中的北海故事。掀开冰山一角,挺有成就感的。

尼姑顶下的冯家镇王家庵村,周围山环水绕,一条羊肠小路弯弯曲曲通向山的深处,隐蔽性极好,这里是北海银行印钞厂在乳山最早的工作地方。我看到大山掩映下的印钞厂使用过的老屋,听村中老人讲述鬼子进村一刀劈死一个中国人的残暴以及八路军和鬼子斗智斗勇的事例,还有北海银行印钞厂的干部职工日夜加班工作的劳累。听着老人的讲述,印钞厂和北海票子不再是一个陌生的名词,逐渐变得生动丰满起来。

一进王家庵不过瘾,再进王家庵还是觉得很多谜团没揭开。处在艰难的战争时期,在日伪军不断的扫荡和破坏下,作为一个秘密的重要印钞厂,一定有地洞用来掩藏设备和物资。可当年的地洞,在山的另一面,夏的炎热,草的猖狂,我没法翻山去看,只能望山兴叹,再留一个遗憾吧。大山掩藏了多少往事,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一时半会真搞不明白,追寻和探索还要继续,为了这段隐秘的历史。

印钞厂还在崖子、东夼、泽科多地待过,制版厂在马家庄成立过。这么多的地方,等待我去一个个走近它们,触摸历史,还原印钞厂和制版厂的工作情景,感受他们火热的革命干劲和共产党人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

于是,我两进文登养老院,三进马石山,穿梭于乳山、文登、牟平、海阳、烟台之间,在周边县市寻寻觅觅。转了一村又一夼,出了一庄再一疃,史料上记载的和没记载的,只要是与印钞厂能扯上联系的,我都去过、问过、找寻过。我在深山里转悠,碰到人就问,总是摇头的多点头的少。经历过的老人健在的不多,却能讲述当年的故事。百姓帮助厂子挖地洞,帮助厂子转移,父亲亲自送儿媳妇到印钞厂给不愿耽误工作的儿子完婚,房东与工人亲如一家,生死与共。

原来这段红色金融史,并没有被时光遗忘,而是深深嵌入乳山及周边县市根据地人民心中,当年的见证者还有他们的儿孙,都可以说上一段过往的红色故事。我寻觅着革命先辈一串串的脚印,重走隐秘的红色印钞路线

老百姓零零碎碎的讲述,串起当年北海银行印钞厂在乳山的活动轨迹,还奇迹般地听到养老院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深情地哼唱歌颂抗战时期胶东特委书记王文主任的歌曲。屋里出奇得宁静,静得可以听到喘气的声音。老人的声音穿越时空,回到战火纷飞的抗战年代。歌声撞击的不只是我的心灵,还有灵魂的叩问。

冥思苦想后,还是放手发动亲朋好友和朋友圈的作用,费尽周折,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现在北京当年在北海银行印钞厂工作的孙大爷。接通电话后,我的一句方言我是乳山人,立刻拉近了两代人的距离,老人的话匣子打开了,讲起当年的往事。一字一句,砸在我的心头。谜团解开了,红色金融史逐渐明朗起来。

北海银行印钞厂对外称“福记栈”,在乳山的岁月里,经历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两个时期。由于战斗形势的不断变化,印钞厂一直处在不断转移状态,从乳山东部的小昆嵛山到西部的马石山、垛山,深山里的老百姓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来保护印钞厂和职工,因为他们是看不见的金融战场上的主力军,是打击日本侵略者掠夺中国物资的勇士。印钞厂在革命老区不断迁移,走到那村,那村就是他们的家,军民鱼水一家亲,人民群众就是铜墙铁壁。印钞厂是前进的号角,带领胶东人民保家卫国;印钞厂是播种机,一路撒播抗日救国的道理,带动一大批乳山儿女参加印钞工作。

一个神秘的脚印,揭开一段红色金融历程。虽然烽火已息,硝烟已散,但先辈串串脚印仍是催人奋进的号角,在历史的深处响起,回荡在新时代的征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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