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普通的家庭,自我爷爷辈到我这一代,三代人百年跟党走,共有十二个党员,堪称一个红色大家庭,说是党员世家一点不为过。
我生于六十年代三年自然灾害刚结束,是小字辈中的老大。上学时,非常讲究与重视家庭成分与个人政治面貌,家庭成分在子女提干、参军、招工、考学等重大事情上起着重要作用。
我们自上学经常填表,表格上清楚地印着家庭成员的政治面貌和家庭成分栏目。每当拿起表格,我就会很自豪地添上每个家庭成员。尤其是我的爷爷、三爷爷、四爷爷、四奶奶、我二叔、我小叔、我二婶、我三婶,还有我父亲,共有九个党员。家族的荣耀,让我很是自豪,在同学中相当有面子。时间长了,同学们都知道我们一大家有九个党员 。每逢大喇叭招呼党员到村委开会,我们家的党员队伍“浩浩荡荡”,在村中说话也是有分量的。
自豪归自豪,他们在我心中就是普通的人,勤劳、和蔼,一大家子和谐生活着。我爷爷那时候年纪大了,就是一个老头,冬天常戴一顶黑色毡帽。他在村里的菜园干活,每天一身土两脚泥,黄朝黄土背朝天,一脸的古铜色就是老农民的招牌。他每天与蔬菜打交道,实诚踏实,从不肯为家庭谋一点私利,也从不捎带点好吃的给我们小孩,以至于我妈妈背后常发牢骚、埋怨。
七十年代,我在小学读书时,老师是外村的,为了工作方便,常年租住在我村。有时,老师就给我一毛钱,叫我到菜园里帮她买韭菜。我高兴地找到爷爷,把钱给他,他就去菜地割韭菜、称韭菜。称完后,我就摇着爷爷的胳膊,“这是给我老师买的”,故意提高了声调。爷爷笑了说:“我知道,我割的韭菜就是菜地最好的,跟着老师好好学习,别偷懒。”我点点头。
崇尚知识,尊重有文化的人,是我们家的传统。我的四爷爷、四奶奶、二叔都是教师,再加上现在的我和叔家妹也是三代教师世家,诗书飘香,村里羡慕的眼光常常投向那片带着香味的槐林和老宅。
小时候,第一次听他们把茅厕叫做厕所,把玉米粑粑叫做玉米饼子,很是新奇;第一次拿着他们手工做风筝,很是羡慕;第一次注视他们在槐树下专注地看报纸,很是期望;第一次看他们写毛笔字,很想模仿;第一次听他们拉胡琴、讲故事,很是期盼。无数个新颖的第一次,给我平淡的生活带来了神秘的感受,书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们还用通俗的语言教给我们做人的道理,生活的大门慢慢拉开,他们就是我心中的家庭“圣人”。尤其每年春节排练节目,我四爷爷是编剧兼导演,二叔是演奏员,一家有两个文化人去参加村里文艺活动,这是让群众极其羡慕的事情。我们在长辈的熏陶下,逐步地和文化联系起来。
党员不是用来炫耀的,关键时候是需要牺牲自己的切身利益。七十年代,在毛主席“农业学大寨”的指示下,全国人民掀起了学大寨热潮,我们村也不例外。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年冬天,全村人聚集在老宅前,用苇席搭起临时指挥蓬,按上高音喇叭,山坡上插上一面面彩旗,人头攒动,一场轰轰烈烈的学大寨运动打响。然而,在老宅和临时指挥蓬之间有一道深深的大沟,沟的两边长满密密的槐树,偶尔夹杂着一些别的树种。这条沟,是我们孩子的乐园,如同鲁迅笔下的百草园。春天,可以拔草芽;夏天,可以捉蝉、捉鱼、玩水;秋天,可以在树林里藏猫猫;冬天,一沟的树叶就是全家的烧草。下雪了,深沟变得臃肿,槐林变得洁白,鸟儿在雪地上踩出奇妙的诗行。无聊的时候,坐在沟岸旁裸露、悬空的树根上,身下就是白雪,头顶是蓝天,既刺激又有成就感。每个伙伴轮流着上去坐坐,这天的生活就别有滋味。在大人监管不到的地方,寻找刺激一点的活动,是大家的共同愿望。
沟北边的槐树是我们家的,沟南边的是集体的。要翻整土地,这条沟这些树,是最大的障碍。砍倒槐树,填上深沟,是必须的。另外,还需要把小块地整成大块地。于是,围绕着沟北岸的槐树,一家人的担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被无端地砍了。我们一大家人闻惯了槐花香,吃惯了槐花包子,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就连藏在槐树林中的老宅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如果槐林真没了,一系列的新问题都将出现,失去的不只是一个优雅的居住环境,还会损失一大笔财富,估计建四五间房子是不成问题的,这也就是大家纠结的主要原因。血气方刚的叔叔们挥舞着手臂一脸的不服,女人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爷爷溜达来溜达去,不知该怎么办。碰头会开了好几次,意见不统一。槐树林与老宅互相依存,如同亲兄弟。爷爷每年不断地为槐树林添加新的槐树,它的繁盛似乎也是老宅的繁盛。栽树、养树、爱护树林,是爷爷一生的嗜好。每年春天,我都要提着小桶给新栽的树浇水。母亲也反复地絮叨,没有了槐树就没了槐花包子。我说没了槐林,我就没有了快乐。日子一天天逼近,担心是多余的,整地运动是大势所趋。做为党员的爷爷狠狠心,跺跺脚,说了一句:“豁上了,砍了,都砍了,一棵不留,谁叫我是党员呢!”于是,作为全家主心骨的爷爷指挥全家人砍掉全部树木。我站在旁边,看到他们举起铮亮的斧头,那一抹寒光一闪一闪的,吓得我都不敢大声喘气,生怕引爆心中这颗沉闷的炸弹。
当所有的槐树都躺下,横的、斜的、长的、短的,其凌乱的场景让人不堪入目。爷爷嗓子说不上话来,几天不能吃饭,全家人都沉浸在极度的伤心中。路人停下脚步看看,也在叹息:可惜了这一大片槐树。门前的人影依旧在晃动,高音喇叭依旧在响着,小块地不见了,大寨田正在酝酿中。爷爷对着平整的田地,经常长叹一声,说:“可惜了,可惜了,那么多的槐树。”
我们的槐树林没了,乐园没了。高音喇叭响了一冬,北风、雪花与人群交织成一幕战天斗地的新气象。
砍树风波过去后,做为党员兼村妇女主任的二婶,动员身为党员有一儿一女的三婶实行计划生育,三婶爽快答应。那时,村里刚刚开始落实计划生育政策,群众传统思想很严重,老是认为养儿防老,没儿子的无论如何都要生儿子,对计生工作人员有敌意,对计划生育政策很反感。一个新的政策,在大家都不理解的前提下,要在短时间内强制推行,必须有人敢于带头。身为党员的三婶,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让村里的计划生育工作顺利地开展起来,很多妇女响应党的号召,采取了节育措施。不过,麻烦事情也来了,此事被我三叔知道,他一脸的不高兴,回到家揪住我三婶的衣领,两人大吵,闹得不可开交。三婶的哭喊,三叔的大吼,奶奶的无奈,爷爷的着急,全家人都慌神了。一场由身为党员、干部的四爷爷和四奶奶主持的家庭民主会急忙临时召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把批评的矛头对准我三叔,批评他不懂政治,不讲道理,方式、方法简单粗暴等等。我三叔在大家的批评声中,慢慢地声调低了,语气和缓了,倔强的三叔终于服输,家庭风波平息了,大家对计划生育政策有了新的认识和理解。一大家子人在平淡的时光里,浸润着书香,享受着农家人恬淡的生活。
时光在一天天消逝,懵懂的我不知道我爷爷何时入党,在村里都干了啥工作,但我知道三爷爷是残废军人,四爷爷是国家干部,他们都是群众的先进代表。我的二叔是党员也是民兵连长,冬闲时候,他经常带领民兵在麦场上练习障碍跑,我是他们热心的小观众。
日子平淡着,也发展着。2006年,随着乳山经济的快速发展,公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宽。从县城到银滩,新规划的一条公路要穿越老宅,老宅面临拆迁,一项新的艰巨任务又一次摆在全家人的面前。于是,一场新的家庭会开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开会的人少了我爷爷辈的,多了我们这些小字辈的。作为党员的二叔和我父亲又成了全家的主心骨,商议来商议去,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舍小家为国家,国家利益重于个人利益。这些老宅,是我爸爸和叔叔们亲自从山上一块块把石头推回来,一块块垒起来,一砖一瓦都凝聚着他们的汗水。老了,老人,又要搬家,重新寻找房屋,就像是我的祖辈寻找最佳居住场所一样,开始新的忙碌,新的篇章。
老宅拆迁那天,我父亲站在旁边,眼看着房顶的瓦一面面被揭去,房顶没了,老宅秃了,他就像是多年前我爷爷看槐树林被砍掉一样,狠狠心,跺跺脚,说了一句:“豁上了,搬了,搬了,都搬了,谁叫我们是党员呢。”人可以搬走,可情感的根已经深深扎在这块土地上。人老了,故土难离。落叶归根的老宅没了,他的心情一定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到了新居的时候,我爸爸始终不肯进去,坐在外面还是静静地看着陌生的新居,也许在他的心中,再好的新居都不如自己建的老宅住着舒心。
我生于老宅,长于老宅,一家三代依据天然槐林,聚族而居,和谐而快乐。老宅不在了,可党员的优良传统一点都没丢。每个人不论是不是党员,都能以大局为重,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光阴荏苒,百年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我这一代又诞生了三个党员。前辈们在重大事情处理上,总能顾全大局,尽管那是一个艰难的、痛苦的选择。可他们再难再苦,却能舍得、豁上,最后都做到一个党员应该做到的。我的爷爷辈、父辈们虽然都是普通人,却有着不普通的品质。他们没有忘记入党宣誓,没有忘记初心,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一个基层党员应该具备的基本素养。
在这个红色大家庭中长大的我,把做一个文化人做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如今,老宅已经是三代教师世家,反观家族百年历史,发现我是个落后分子。值得庆幸的是,我嫁了一个党员丈夫,门楣上还贴着光荣之家,心里还满高兴的。我还要努力培养我的孩子,让他也成为优秀的共产党员。
生在这样的世代,我骄傲,我自豪!如今,无数个优秀的中华儿女在为祖国的强大奋斗拼搏,无数个党员冲锋战斗在基层工作第一线,以自身模范行为,带动身边的人,鼓励身边人,凝聚起一股强大的力量,与祖国建设的洪流相融合。党徽,在群众中闪闪发光!
幸哉,我生在一个红色的大家庭!幸哉,我长在一个强大的国家里!幸哉,我处在一个高速发展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