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座山岭,叫马石山。它位于乳山西部山区,虽然没有华山的险峻,没有泰山的挺拔,却在胶东抗战历史上留下家喻户晓的故事。
在抗日战争最艰难的1942年,日伪军采用飞机、军舰、骑兵等立体式大扫荡,残杀胶东抗日根据地军民,制造了震惊中外的“马石山惨案”,群众把这场惨案称之为拉大网。在这场大扫荡中,八路军战士为了解救被围在山上的几千群众,面对凶残的日本鬼子,不畏牺牲,用血肉之躯杀出一条生路救出几千群众,而他们却把自己的生命留在马石山上。涌现出马石山十勇士等一大批英雄团体和个人。血染的土地,长眠着伟大的抗战烈士。在抗战胜利70周年的阅兵式上,鲜艳的军旗迎风招展,英雄的马石山方队从天安门广场走过,雄赳赳气昂昂,一张张英俊的脸庞焕发出新时代的风采,他们继承着先辈的意志,在保家卫国的征途上贡献着青春力量。
有一片山区,叫做抗日根据地,人们形象地称之为胶东小延安。它位于海阳、牟平、乳山、栖霞四县的交界处,这里山连着山,岭连着岭,或高或低,绵延起伏。在一条条普通山夼中,在一个个普通山村里,诞生了胶东抗日根据地。这里的山山水水、沟沟壑壑,掩护着人民子弟兵,这里的群众保护着人民子弟兵。军民团结一家人。胶东军区党、政、军领导人和机关、单位,都在这片山区生活过很长时间。这里的山村,目睹了他们匆忙的身影;这里的溪水,映出了他们辛劳的脸庞;这里的人民,记住了胶东八路军将士的丰功伟绩,每一个村子都是一部抗战史书,每一个村民都是抗战历史的见证者。
有一条溪流,叫垂柳河。这条河发源于其貌不扬的山丘,汇集山岭涧的涓涓细流,向着烟台流去。河水没有黄河浩浩荡荡的气势,却也是九曲十八弯,跌宕迂回归大海。河岸两旁长满垂柳树,垂柳因河水的滋润而茂盛,河水因垂柳的护佑而清澈。垂柳河从源头乳山的草庵村开始,源头两岸是抗日根据地的中心,这里是胶东革命的圣地,垂柳河周边的群众在党的号召下,纷纷加入到革命行列中去。
有一个县,叫牟海县。它带着牟平和海阳两个老城厚重的历史文化和底蕴,带着新城蓬勃的朝气,在硝烟弥漫的抗日烽火中诞生,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浪潮中发展,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胜利做出了重大牺牲和贡献,涌现出一批批优秀的牟海儿女。如今的乳山县,就是从牟海县脱胎而出,它保留了牟海人优秀品质和优良作风,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在新时代努力拼搏。
有一个村庄,叫凤凰崖。它隐于起伏的山峦中,位于海阳、牟平、乳山三县交界之处,垂柳河从村东静静地淌过。在三、四十年代,这百十户的小山村,几乎家家有人参加革命,男女老少齐上阵,保家卫国打击侵略者。一只金凤凰,从山沟里出发,向着太阳飞去。
男人参军,女人纺线、织布、做衣服、耕种,扛起家庭生活的重担,无怨无悔。她们继承了胶东传统女性的美德,支前运动开展得有声有色。胶东最早的妇女救国会就在凤凰崖成立,胶东兵工一厂、五厂在这里驻扎多年,胶东公学来过,胶东实验小学也在这里成立,她们用柔弱的双肩扛起时代的重担,谁说女子不如男?
凤凰崖还有一群妇女,她们有一个秘密的名字叫乳娘。她们除了完成其它女人该完成的活儿,还挑起时代赋予她们的神圣使命,抚养革命烈士和革命干部的后代。当她们从妇女主任手中接过孩子时,最小的才几个月,至于孩子的父母姓甚名一概不问。在血雨腥风的年代,乳娘们用无私的母爱,宁肯舍去自己的亲骨肉,也要保住革命后代,把她们抚养长大。东凤凰崖村姜明真,就是其中杰出的代表,她先后收养了四位八路军子女,自己的6个孩子却因战乱、饥荒和疾病夭折了4个。晚年的姜明真一直守着老屋,不肯搬到儿子给盖的新房,她说:“搬了,我的孩子回来就找不到家了。”舍去亲子保住八路军的后代,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其中的酸甜苦辣,几人能知晓?这样乳娘在当时的牟海县共有三百多位,保护了一千多位革命后代,无一伤亡,这些普通的山村妇女,用大爱书写了一段人间奇迹。更值得点赞的是,她们用一生来保守这个秘密,不求任何回报,大多数直到去世都不说出当年的秘密,这样的乳娘怎能不让人敬佩?
有一种声音,叫“冲啊!”当硝烟远去,在东凤凰崖村有一位1938年参军的抗战老兵,他叫杨积珊。他是乳娘姜明真的丈夫,曾经是八路军的骑兵战士。他经历过怎样惨烈的战斗,受过怎样的伤病,村里人并不知情。然而,当他伤病复发的时候,他会像在战场上冲锋一样,怒睁双眼,脖子上青筋暴起,振臂一呼:“冲啊!”接着,冲出家门,邻居们不知所措,五六条棒汉子才能把他拉住。等大家拉住他时,他还在不断地呼喊:“冲啊!”这声音带着对侵略者的仇恨,带着他对家乡和祖国深沉的爱,一声接着一声,在山村回荡着。青山听见了,溪水听见了,鸟儿吓得钻进密林里。这声音能穿透时光隧道,能撞击到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这是胶东男人最雄浑的喊声,震天地,惊世俗,这是无数胶东子弟兵在硝烟炮火中的怒吼,这是抗战的声音,历史的声音,是不能也不该忘却的声音。我深情地对望着山村,潸然泪下。
有一座老屋,叫杨锡芳故居。老屋坐落在村子西北角,古朴的民居,静静地走过近百年时光,门前的二乔玉兰年年芬芳,那时他的老父亲亲手栽下的。老屋依旧,烈士杨锡芳却永远回不来了,他是胶东赫赫有名的十三团团政委,为了革命,为了救战友,在枣庄献出宝贵的生命。这是一个有三十多口人的革命大家庭,杨锡芳及兄弟、姐妹、妯娌,在地下党员的父亲杨坤琳带领下,跟着共产党,从事着革命活动,男女老少齐上阵,谁也不甘落后,一门双烈士。这里曾是胶东秘密联络点,接待和掩护并护送东来西往的干部战士合学生。八路军后勤部部长高大山政委,曾两次在杨家老屋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解放战争前夕才离开,就连胶东军区许世友司令也来过杨家老屋。在这个家庭里,有一种信念,叫永远跟党走;有一种精神,叫誓死不当亡国奴;有一种渴望,叫建设美丽的新中国。
在这百十多户的村庄,几乎家家有人参加革命,户户大力支持革命,共涌现出县团级领导干部三十六人,省部级领导干部4人,革命烈士25人。这是当时抗日根据地的一个缩影,是红色土地上的一个缩影。
在群山中,青砖青瓦的老屋依然风采不减当年,那一片片带着花纹的滴水瓦,带着装饰图案的屋顶和房山,依然是魅力四射。鸟鸣声替代了炮火声,小山村更绿了,水更清澈了,风吹杨柳的声音像是一首小夜曲拂过山村。山村宁静又幽静,静得如同水墨画。
我望着山村,无数的话语涌到嗓子里,却不知该说点啥。我顿了顿,对着青山、绿水、蓝天,对着脚下血染的土地,从心底深处喊一嗓子:红色的土地,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