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坐在出租车里,正是接近傍晚的时刻,紫色的天空上铺着层层粉色的云,月亮追着赶着,我摇下车窗,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萦绕在指尖,我的心也像是涨了水般酸涩。
司机见我脸色有些不对劲,问,“要不要我开慢一点?”我摇摇头,朝他笑了笑。
车还是慢了下来,像是给了月亮一个喘息的机会,它悠闲地漫步在路上,只是被云朵拉弯了脊背,云层变换,我的视线也渐渐模糊,那弯月亮渐渐浮现出云层,奶奶佝偻的背影渐渐清晰,成了我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奶奶是一手把我带大的,记得我三四个月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带到了奶奶家,一直到小学才离开奶奶。
我还记得她形容我那时的话,“白白胖胖的,像大豆芽一样!”当时她的眉梢都带上了一丝笑意,她的语气里也润泽着幸福。
时间悄悄的陪着风走过,翻开了相簿。幼时的我很淘气,总是爬墙头,抓母鸡,还记得有一次母鸡在前面飞,我在后面追,抓住的是它因为用力挣扎而掉落的羽毛,留下的是角落里奶奶无奈的笑容。
那时开心的事还有一件,就是我长高了。
我总是和奶奶比身高,长到她肩膀那么高我都开心的不得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比她高了,高出了她的头顶,我一低下头就能看见她发根向外蔓延着的白发,我意识到,是她的背逐渐变得弯曲,身影变得佝偻了。
奶奶的记忆在不知不觉中消退,岁月不会告诉我们它已经离开,只是会在奶奶的脸上刻划出细细皱纹。
一周前,我因为和朋友出去玩,错过了一次见到她的机会。下午我到家看到了厨房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西红柿、菠菜、鸡蛋,才知道是她来了。
第二天我就去看望她了。
我坐在她钉的小木板凳上问,“你昨天去我家了?”正在做饭的她点点头,我接着问,“你想我了?”本以为还是和平常一样普通的答案,却没有想到她这回承认了。“嗯,想你了。”她的头坚定地点了点,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也没停。
火苗在炉子里飞舞,她的手像是无形中带上了钢铁,抓起稻草就往里面送,热气明明都已经朝着我的脸吹来,如此接近火苗的她却一点也不怕。
奶奶说,她家有老鼠,把她藏在被子底下的钱都咬了,她就把钱放在了镜子后面,谁也不知道。她还说,不要告诉别人。
这番话确实让我感到那么一丝别扭,为什么把钱藏在镜子后要告诉我呢?那是因为她怕。
我回家的时候她在村口送我,我不敢回头,怕回头看见她还在那里,但是我偏偏想证实,一步,两步…回头,她的目光触及到我,牵起了嘴角,眼眸里面的神采我忘不掉,她花白的头发被夕阳照的金灿灿的,为这忙碌的街角全部染上了绚丽的光斑。
“醒醒,到地方了。”耳边忽近忽远的传来了一声提醒,是司机的声音,我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刚刚的回忆还没有消散,空气中似乎还余留着奶奶身上的烟火味儿,我拄着座位,把自己撑起来,下意识的看了看车外,月亮愈发明亮了,刚刚厚重的云似乎离开了不少,月亮在我的视线里悄悄隐现了它本来的圆形,是到家了。我付了钱,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