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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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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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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饼的香味

1960年,是“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一年,粮食极度匮乏,极左年代,粮食实行严格的计划供给制,农村每个强壮劳力每天也只给几两粗粮吃,吃不饱,人们只能熬稀粥充数。

听父亲说,有的老人走着路,就饿晕倒了,倒进了路边的沟里死了。

那年5岁的我,总觉饿得心发慌。虽然父母哥姐吃的是树皮野菜,省下点粮给最小的我和70多岁的奶奶吃,但我还是瘦得皮包骨,象非洲难民。

枯瘦的身子支撑着硕大脑壳,精神萎靡,没有现在孩子的灵气。晚上刚喝完稀粥,撒两泡尿,一会儿又饿了。

我在炕上颠着屁股,喊着:“我饿!我饿!……”喊着喊着,就累得瘫软睡着了。

那年,父亲在生产队里和两个饲养员喂马,马的饲料中除了有草外,还有少量豆饼。白天,生产队的马耕地,晚上圈到马棚里,由父亲饲养。

一天晚上,睡熟了的我,被喂完马回到家的父亲推醒。

在昏暗的油灯下,父亲用他那粗糙的手,小心地从褶皱的衣兜里掏出一块火柴盒大小的豆饼块,又仔细地把豆饼块上粘着的几棵青草叶摘掉,递给我。

我既惊奇又高兴,深呼吸地嗅着豆饼散发的香味,感觉到味道美极了,于是急不可耐地啃着。

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相,父亲怕我噎着,给我倒了一碗热水,让我慢慢吃。

可是坚硬的豆饼在我的嫩牙磨噬下,一会儿就没了。父亲又把我吃掉在炕上的豆饼碎屑,一小片一小片地拾起,用手指粘到我的舌上。我边咂着嘴,边抿着豆饼屑,仍觉意犹未尽。

吃完了,我还想吃,可慈祥的父亲无奈地说没有了。这天晚上我睡得特别香,也做梦了一个美美的梦。

第二天早醒来,我还回味着豆饼的香味。从早晨盼到下午,从下午盼到傍晚,从傍晚盼到深夜,盼着父亲再带块豆饼回来。

夜深了,家里其他人都睡了。惟独我和母亲在昏暗的油灯下,盘坐在炕上,伴着蛐蛐的低鸣,静静地等着父亲回来,盼着父亲带回豆饼的芳香。

从此,每天父亲都给我带回火柴盒大小的豆饼,我也熟悉了父亲亲切的开门声。吃上块豆饼是儿时的我最大奢望。

有一天,我等到了晚上10点多钟,父亲回来了,但没带回来豆饼。我失望地哭了,耍着赖着向父亲要。父亲跟妈妈解释说,生产队长查岗紧,没有机会拿。

岂不知,在那阶级斗争风声紧的岁月里,拿队里的一小块豆饼会冒多大的风险,有可能要被打成反革命。

长大后,我才慢慢地懂得了父亲当时有多无奈。那时,农活劳累、生活艰难和长期饥饿,中年的父亲脊背微驼,身体虚弱,苍老了许多。

父亲总是默默地抽着老旱烟想事,他的腿也因营养不良开始浮肿。70多岁的奶奶终因饥饿,没挺过那年冬天,去世了。

如今,我迎酬于丰盛的美酒佳肴之间,时而会想起那年月豆饼的香味。

有时看着现在的“小公主”、“小皇帝”们,大鱼大肉吃足后随意乱扔,我也会想起那年月豆饼的香味。

有时我会刻意地找块豆饼尝一尝,但总是尝不出那样的香味。

但无论如何,那年月豆饼的香味让我从儿时就懂得了节约、珍惜,长大后学会了去努力,创造,奋斗。

饥饿让我失去了亲人,也给了我人生巨大的财富。

(2006年4月在《鸡西日报》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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