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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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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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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冬无雪

1、坐在高处

又是一个暖冬,连日晴朗,南方的温度像初春的潮湿,有些黏稠。

她总是在相同的地方,与客厅相连接的一个宽阔的阳台上,坐着轮椅,看楼下的人走来走去,因为住在二十五层高处,她听不见地下的声音,只能看像蚂蚁一样的人静静地走过,偶尔会有两个相对而行的人碰面以后停留一会儿,似乎在交谈,但是,她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她突然闻到了自己的发丝被阳光烤香了的味道,脆脆的,犹如母亲小时候给她吃的芝麻薄饼。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母亲,在她得了”渐冻症“以后,母亲就离家出走了,只有爱喝酒的父亲和她一起住在这层楼上。当然,这样的情况只有她的双脚还能慢慢挪动的时候,等她的双脚和身体完全被搁置在轮椅上时,家里就多了一个和她岁数差不多大的保姆小艾。

父亲总是会回来得很晚,回来以后喜欢自顾自地喝着闷酒,然后经常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她想给父亲盖上被子,但是无奈手脚软弱无力,她只好默默地守着父亲,看着他被冻醒。

她的起居饮食几乎都靠小艾帮助完成,小艾是个乡下姑娘,很爱干净,喂她吃饭时喜欢用雪白的帕子围住她的脖子,实际上,她每一次都是将小艾送到嘴边的饭吃得干干净净,绝不掉一颗饭粒在雪白的帕子上,小艾笑她:“你倒是一点也不挑食。”

她说:“我从小的时候就不挑食,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小艾嘴笨,不会表达自己的同情心,只能怜惜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抽出扎在她衣领口上的帕子,立起身来走向厨房。

她继续转过头去看楼下的人,又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地回到这栋大楼下,偶尔会站在一起不动,像在讨论,她想知道别人在讨论什么,耳畔却始终有夏蝉一样的鸣叫,时间很安静,她的房子更安静。

她喜欢和世界交流,尽管只能用身体上仅有的健康部分,但那也让她感觉无比满足。她是在慢慢失去的时候,突然明白现状才是最容易让人安心的,没有什么东西能比静静地端坐在阳台上享受日光好。

她仔细地观察着那些出现在她视野里的人,有些人刚出现的时候,两手空空,再次出现的时候,这些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提了一些东西,“也许是晚餐的材料。”她总是这样想。她对每一个人的来来去去都很好奇,有意无意会在脑海里想象着手里都拿着什么,每天从自己所住的这一栋大楼里走进走出,是什么身份?有工作吗?有孩子吗?也像自己爱生病吗?她希望自己能立即站起来走下楼去就好,一级阶梯一级阶梯地走下去,慢慢地走下去,不必要和什么人争抢时间,可是她移动不了她的脚步,甚至连承载自己身体的轮椅都挪不动,她有点沮丧,但是很快又开始高兴起来,因为她的眼睛还能看得很远。十五楼以下,像火柴盒子一样大小的车子,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红色的,好多的车子,它们会在早上八点左右纷纷开出这栋大楼,然后驰向很远的地方,她的思想是长了腿脚的,尽管身体上的腿脚软绵绵的毫无知觉,但是思想那双腿脚却是异常灵活,总是会跟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火柴盒子”一起奔跑在宽阔的大道上,她能呼吸到人流和车流相互挤压后折射过来的空气和阳光,她感到无比幸福,因为她傍晚时分又能跟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火柴盒子”回到这座大楼的院子,她看着他们一溜排开,停靠在一起,整整齐齐的像列阵的士兵,不,比士兵还好看些,她笑了,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一双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苍白秀气的脸上洋溢着快乐。

小艾轻轻推了推她:“该吃药了。”

她艰难地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又苦又涩,况且吃了也没用,我还是不吃了吧。”说完,她用企求的眼光看着小艾,小艾随了她,陪着她看楼下的人们。

小艾问:“你在看什么呢?”

她说:“我在看那些人进进出出的,感觉好热闹。”

小艾笑:“农贸市场比这还热闹,就是人太多。”

“是吗?不知道那里能不能见得着我妈妈。”她微笑。

小艾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望向别处。她见状轻声呼唤:“小艾,我知道你替我难过,但是我觉得没有什么的,

如果等到我不能进食不能说话的那一天,你就离开这里吧,我怕你看见我的样子害怕。”

一个月以后,小艾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家,她的眼睛只能平视着前方了,在十五层楼的大阳台上,她仿佛看见载着小艾的车奔向了很远的地方。她希望自己能渐冻住时间,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父亲回来,温柔地叫一声:“金雅!”可是直到最后一刻,她看见的是她年轻漂亮的母亲,正抱着白白胖胖的自己,笑靥如花。

2、行至远方

我看着车窗外,屋舍和田野已经迅速向后退隐,母亲远远地跟着汽车小跑着。不知道母亲又忘记了什么,她总是忘性大,不是忘了给我带腌萝卜就是忘了给我带腊肠,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从屋里追到马路上,家中的那条老黄狗也喜欢凑热闹,跟在母亲的身后,跑进跑出。

母亲这个样子,我不知道我离开了以后该怎么生活,母亲老年痴呆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可是我不能老留在家里照顾她,我需要外出挣钱给她和父亲治病,父亲的肺部因为常年吸食旱烟变成一团灰暗,也不知道他能活多久。

很多事情都不能摆在同一平面上,尽管我很想,但是我没有能力,所以我只好坐在一辆大巴车上,奔向汹涌的远方。

一下火车,我茫然四顾,终于被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引到一座三十多层高的大楼里,我第一次乘电梯,电梯像个盒子,不,具体来说有些像来不及刨成型的棺材,这种想法顿时吓得我面如土色,紧接着我头晕目眩起来,还好被那个男人扶着,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比母亲烧制的米酒要浓烈得多。一路上,男人的话极少,冷峻高大得犹如我老家门前的那颗香樟树,带我走进了一个宽阔奢华的家。

我要服侍的女孩子是一个“渐冻人”,生得好漂亮,她一屋子的书擦亮了她乌黑的眼睛,不仅如此,她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金雅。以我的理解力,她应该是一个高贵的、有气质的女孩子,头发柔柔顺顺披在肩上,声音糯糯的,笑容像经常照射在她脸上的阳光,温温暖暖的,轻轻松松卸掉了我的陌生感。

除了给金雅擦洗身子,我还负责她和自己的一日三餐,其他家务活是另有一个钟点工来做的,所以我的时间相对来说很充裕,我迷恋于她书房里满墙的书,有哲学方面的,有医学方面的,有文学方面的,甚至有科技方面的。金雅喜欢在阳台上晒太阳,我于是把那些书一摞一摞搬到阳台的鱼缸旁边,一本一本地读给她听,金雅常常会微笑地听到睡着。有些时候,她的眼角偶尔会滑出一滴透明的液体,我轻轻走到她身边,用手心接住这即将下掉、晶莹剔透的东西,放在阳光下,七彩的光线聚焦起来,焦点却是蔚蓝色的,是很远的天空,家乡的天空,还有母亲的茫然,和父亲的轻咳。

金雅会写小说、写诗、写散文,不过这些小说、诗歌、散文都是由她口述,由我在电脑上打字,最后通过她的邮箱发给一个叫做“裴生”的年轻男人,然后过不了多久,金雅便会叫我去邮政取钱,钱不多,有时候是几十,有时候是几百,有时候是几千,金雅把这些钱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叫我到商场给父亲买礼物,用精美的盒子装起来,放在父亲的床头,父亲回来时经常带着满身的酒气,他看到金雅送的礼物会咧嘴笑笑,转过身温柔地喊一声:“金雅!”金雅便会回应:“爸,少喝点酒,身体是自己的。”父亲含含糊糊地“嗯嗯”几下,蹲下身子用双手环抱着金雅的双肩,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金雅的第二部分钱会让我邮寄给一个叫做“努瓦”的云南孩子,那是一个高三贫困生,每汇一次钱,努瓦便会给金雅写一封长长的信,他最爱说的一句话:“金雅姐姐,我要努力读书挣钱,然后再来娶你。”金雅听我读到这里,便会笑得像一朵花,洁白整齐的牙齿有一层釉色,她说她愿意做他来世的爱人,帮助他,等待他,然后陪他一起慢慢变老。第三部分的钱,金雅让我邮寄给我在家养病的父母亲,她说:“小艾,我得感谢你的父母,舍得让你来陪我。”我嘴笨,不会安慰她,只好悄悄地背过身去,任凭悲伤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金雅疼痛得不想说话的时候,或者金雅住在医院沉睡的时候,我用手轻抚她的脸,那是一张苍白瓷静的脸,有些像夏夜的月光,没有寂寞却有些淡淡的温凉,我在触摸她的时候想象着她走出家门的样子,背起个黑色的双肩包,高高地扎起头发,轻快地跳下每一级楼梯,她曾经告诉我,她喜欢一级一级地蹦到十二楼,然后和同伴一起乘着电梯去上学,她们上的那所大学离她的家不远,三站的距离,每当她和同伴走出地铁口的时候,她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给那个弹着吉他卖唱的男孩子100元钱,然后朝他喊一声“加油”,卖唱的男孩子微笑地看着金雅和同伴远去,换了另一首旋律舒缓的歌,有些忧伤的情绪。

金雅跟我说起后面的事情,淡定自若,她让我离开,我在车上听到金雅的父亲肝肠寸断的哭声,世界离我们远去,任何人都留不住时间,我想金雅也是。

3、穿越天堂

盼望下一场雪,一场很大很大的雪,铺天盖地,能够封锁住所有通往死亡的路口,但是我未能如愿。

也许这个冬天,注定无雪,也注定了我留不住任何东西,我发现人越是在舒适的环境中,就越容易迷茫和失去,我就是在这样一个温暖如春的冬天里,失去了我的女儿金雅。

金雅出殡的那一天,阳光依然安好,我手捧一缕青烟,送她离开。我希望我的悲伤,能让时间暂停下来,让车辆暂停下来,让行色匆匆的路人暂停下来,目送金雅。

我仿佛看见云端,金雅不停地朝我挥手,一如她背着书包独自上学的情景,洁白的贝齿,灿烂的笑容,像个快乐的天使。

然后,我清理了金雅所有的遗物,发现一大捆来自云南和北京的信件,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我出于好奇,打开这个本子,只见扉页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以此献给亲爱的努瓦。我坐在地板上从头看到尾,原以为这里记载的应该是一个小姑娘的梦想与爱情,看了以后,心里却痛得无法呼吸,这里清清楚楚记载着金雅那些日夜熬成的孤独和寂寞,在她得了渐冻症以后,朋友渐渐失去,爱人渐渐远离,母亲悄然出走,让她的心完完全全沦陷成为一座孤岛。我突然明白,金雅的世界里为什么最后只剩下了三个人:努瓦、小艾和我。

小艾是我请来照顾金雅的农村小保姆,我自然熟悉,可是关于努瓦,我却不知道他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成了金雅内心世界里的人,我打电话问及小艾,“努瓦是谁?”小艾说那是金雅长期支助的一个贫困生,也是后来最爱金雅的那个人。我这才知道我的女儿金雅,用病入膏肓的身体,一直在支撑着一颗强大的平常心。我想,这才是她在非人的病痛折磨中,仍然能笑容灿烂的原因,而我和她的母亲,一个在得知她患上了渐冻症以后,终日以泪洗面精神崩溃出走,一个借口工作,以酒浇愁。

提及她的母亲,我记得金雅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爸爸,去找妈妈。”那个时候小艾还在,小艾眼眶红红地告诉我:“叔叔,我不想回去,我想陪金雅走完最后一段路程。”可是,我无法答应小艾,我一定得遵守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承诺,我曾经答应过金雅,给小艾一笔钱,让她提早离开这里,所以我狠心撵了她,让她回家乡伺候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小艾走后不久,只剩下了我和金雅,还有这偌大的房子。

我抱着金雅软软的身体,她像初涉人世未醒的婴孩,脸上带着微笑,只是闭着眼睛,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有些苍白,然后,金雅的一生,便定格在我的怀抱里。

我告诉小艾,金雅不在了,谢谢她为金雅所做的一切。小艾在车上失声痛哭,她说:“叔叔,找到金雅的妈妈,她是你的孩子,也是妈妈的孩子。”不管小艾看见与否,我拼命地点头,泪流成河。

我去看我的妻子,告诉她:“金雅走了。”妻子目光呆滞,仿佛听不见我在跟她说话,她只是反复地搅动着自己的手指,对着天空傻笑,自言自语:“金雅上学去了,我也没看见她。”妻子站在疗养院的长廊里,一直做着金雅上学的梦。也好,她们的人生从此以后,与痛苦擦肩而过。

信箱里有很多邮件,署名全部是金雅。我拆开一封从北京邮寄过来的信,一张照片滑落下来,一个长得很干净很帅气的男孩子呈现在我眼前,他衣着朴素,笑容羞涩,但依然能看得见他目光中的坚定和善良。天蓝色的信笺纸上写着端端正正的字体:“金雅,我是努瓦,我现在可以叫你金雅了,虽然我们从未见过面,但是我一直接受你的馈赠。我说过,我毕业以后一定会找到你,娶你做我的妻子,我会努力挣钱,带你周游全世界……”

我坚强地支撑着我的事业,我继续写信给努瓦,继续给他汇钱,并且告诉他:“努瓦,好好上完大学,做一个善良的、有责任心的、有爱心的孩子。”信寄出去一个月以后,我的公司门口站着努瓦,他的眼睛很清澈,却流露出一股倔强的神情。

努瓦初次见到我,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我请他喝了一杯咖啡,企图洗掉他满脸的疲惫,他却不安地问我:“叔叔,金雅怎么了?”我轻轻地告诉他:“金雅不在了,她去了天堂。”这个个儿高高的孩子也许是早已听到这个消息,他来的目的只是找我证实而已。可是,他得到答案以后,仍然忍不住憋在心中的恐惧,无声地抽泣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纯真的孩子,我惟有狠命地将烟吸进肺里。

他说他想看一看金雅生活过的地方,于是我带努瓦走进了我的家,让他去体味金雅在那个阳台上走过的时光。

努瓦望着墙上金雅的照片,哭得全身颤抖,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喃喃自语:“你原来这么美,这么美……”

“是的,她一直很美,只可惜她像一场年后的焰火,消散得太快了。”我无比感伤地说。努瓦愣愣地转过身来看着我,摇了摇头:“叔叔,金雅不是焰火,焰火太冷艳了,她是太阳,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太阳。”

努瓦走了,带着他的悲伤,还有永远的爱情,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4、不说再见

她看见努瓦站在高山之巅,仰望苍穹,无声呐喊的样子,让人心疼。高山上的天空很蓝,他说:“金雅,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离你很近,近到能贴上你漆黑的眼睛,能嗅到你的发香。我听见你在叫我了,是不是?”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抚摸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然后她轻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努瓦!”

努瓦其实什么都听不见,他只好一个人对着天空自语。

“我想对你说,金雅,你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爱人,我们不说再见,好吗?”

“金雅,对不起,你离去时,我正坐在寝室的窗前,看一只蝴蝶起舞,我忘记了上课的时间,其实那时我是在想你。”

“想你发起第一笔捐款的时候,单子上签着你的名字-----金雅。我想,我从看见这个名字的第一眼开始,我便认定你是我这一生想要娶回家做妻子的女人。然后,班主任告诉我:‘努瓦,她将会成为你高中和大学所有费用的支助者,好好感谢她,这是她的地址。’”

“于是,我开始给你写信,小心翼翼地写,我不好意思直呼你的名字,我叫你金雅姐姐。当然,我更不好意思透露我对你的那一份卑微的爱慕心,我只能在片言只语中透露着我不为人知的心事。”

“金雅,当你对我说:‘努瓦,不要客气,我只是一个比你大几岁的运气好的女孩子,我支助你上学,也只是在与你分享我收获的幸福和快乐,感谢你给我机会让我认识你’时,我的眼泪顿时像打开了闸门,肆无忌惮奔流汹涌。金雅,从来没有谁用这么温暖的言语维护过我贫穷的自尊,就算我剩下的唯一的亲人,奶奶她也只是一味地抱怨我的母亲,在我父亲车祸去世以后,母亲私自生下了我这个累赘,尔后又将我弃若草芥,自顾奔着别的男人而去,结果被人贩卖得无影无踪。”

“我靠别人的怜悯支撑着人生,结果,我就遇到了你。金雅,你是将我从泥沼里拉拔出来的救世主,我发誓,我一定要用我的一生来回报你的善良。”

“金雅,你的字写得如此漂亮,而我的字却一直写得不好,我努力练习字帖,我想我应该从一颗颗汉字开始,慢慢地贴近你。”

“我努力地培养着我的骄傲和自尊,拿每一次考试排名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取悦于你,我想让你为你的付出高兴,我当时想,我现在能为你做的,也许只有炼到功成名就而已。”

“可是,我发现我的任何努力都没有意义,我竟然连你的疼痛都不知道,这真是让人无法承受,我原本可以为你倾其所有,娶你做我的妻子,照顾你,安慰你,像你温暖我一样温暖你,直到你老去。然而我并没有机会,我这时才知道,自己是白白忙活了一场。”

“金雅,我想随你而去,可是我们从未见面,我见到你时,你已经不在那里,而是悬挂于家中的墙壁,我感觉我心中堆积成山的念想,竟然像一个梦,如今已经高高地镶在了天上。”

“很想对你说,金雅,我们不说再见,好吗?在那个从来不见飘雪的南方冬天,我连冷冻自己的心思都不可能,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温度来存放我的爱情,我怕四处弥漫的温热,融化了我对你的幻想,还有我无处安放的青春。”

“不说再见,尽管我留不住你已经化成一缕轻烟的事实,我只是想在未来的日子里,你的灵魂和我一起,不用孤单寂寞地看楼下人来人往,不用将目光锁定在别人的行程中四处流浪。”

“我们不说再见,金雅,不管是前生还是后世,我们都要做一回不受病痛和贫苦折磨的恋人,你不用等我,而是让我来等你。”

她站在努瓦的面前,听他喃喃细语,泪流满面,可是她无法让努瓦看见自己,听见自己,触摸自己,他们终究隔着两个世界。她想告诉他:“努瓦,我们不说再见,我们其实一直都没有说过再见。”

她看见努瓦颓丧地跌坐在高山之巅,双手抱着膝盖,将头靠在臂弯里,泣不成声地说:“金雅,我真的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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