篷江吟

汉家碧玉生南国，倾城翡翠藏珍珠。郁郁苍山钓流水，悠悠红豆嵌史书。

青山养出苗家汉，绿水孕育山村姑。苗寨世代捧日月，依山滂水摇船罛①。

路人遥招急过江，静扶小舟渡平湖。户落平川走逆水，家倚深山入兰阇②。

吴家有女初长成，丽质天生万人姝。窈窕身段桃花面，柳眉细腰后宫无。

回眸一笑娇艳生，后生趋颜驻百步。世间倾城堪可比，玉环飞燕春难驻。

天界嫦娥有颜色，躲入寒宫无楚苏。秋迎斜阳入柴门，春浴朝露润肌肤。

十里八乡有盛名，三山五岳说珷玞③。深山古木无人晓，人间但闻吴幺姑。

朝来鱼儿才上网，午夜深山虎兔逐。春去春来四季风，四季冷暖聚一庐。

晨映朝阳伴啼鸟，霜踏夕晖品罄竹。二八青春风霜润，女中伟男亦丈夫。

苗寨清清树倚树，引来凤凰叫咕咕。门前梭椤翩翩舞，月下老人红线粗。

迎来送往频频顾，槛下石阶起尘土。花开千年有铁树，并蒂百年问父母。

媒人踏破千层门，幺姑低头理发梳。水碧山青悠悠情，隔日林中无孤独。

山中红叶付诗意，河边柳条自复苏。寨东杨家有二哥，婉转歌喉催谷熟。

朝阳才露山间坳，苗寨歌声水中浮。舟随橹进槁拔岸，撒开鱼网把酒沽。

江水清清一碧静，濯足鱼儿戏歌舞。日出日落桃花瘦，岸边寒梅香蕊吐。

独倚门前千帆过，只盼二哥采桃符。城东一寓有高楼，朱阁龙檐囿门庑④。

獠牙石狮对客啸，徐徐门开车马簇。豪门纨袴有子弟，游手好闲张志虎。

日日春风偿桃花，夜夜无眠酒千壶。莫识玩童心未溟，燕婉岂堪配籧篨⑤

苍天不与花作主，红颜命薄吴幺姑。一朝嫁作贵人妇，朱颜对妆镜中无。

胭脂都付东流水，倚门梳妆落红妒。朝慕夕阳春睡早，夜览明月鹊桥踱。

夕阳悠悠笛声远，一霎秋风又白露。庭院深深藏高楼，闺阁悠怨何人诉。

云锁夜月雾锁桥，不知何年七夕渡？深庭梨花空自白，墙外红日又蹙蹙⑥。

满堂欢笑强作陪，别有愁肠暗恨抒。三月桃花随流水，九月秋菊思谷熟。

襞衣玉貌空对月，满樽斜窗泪雨愬。习习秋风挽夕照，梦入帐帏揽桂馥。

朝阳一遍光泗霰，袅袅清风轻摇烛。二哥青衫沾尘土，篷头破襟满血污。

步履蹒跚喃喃语，瞑瞑含笑恨意酥：君之去日花飘零，凄风苦雨梦难读。

霜浸寒食春宵尽，午夜冷裘泪湿縠⑦。小桥流水落叶飘，不见莺啼柳亦枯。

忽见一日清风起，随风驱步入幽谷。人走谷移自飘渺，隐隐高猿啸瀑布。

举头山巅起楼阁，袅袅青云似白雾。云中翩翩尽仙子，幺姑邈邈烟云处。

我邀幺姑觅日月，不知何时触神怒。杨柳楼头月正明，瑶台莫问东君苦。

富贵园林一贫洗，止遗鸳鸯铸千古。幺姑惊魂魄四散，纵有仙丹也无术。

门掩黄昏花落尽，香消玉殒空遗骨。杜鹃啼血山中夜，蝴蝶魂游篷江府。

春逐马蹄归蚁垤，景和草虫罥丝蛛。千年青冢空埋怨，赋诗岂能到玄都？

注：

①罛，gū，大的鱼网。

②阇，dū，城门上的台。

③珷玞，wǔfū，似玉的美石。

④门庑，mén wǔ，与门屋相连接的廊屋。

⑤燕婉岂堪配籧篨：燕婉，形容美好，此指面容娇好的美女。；籧篨（qú chú）指用竹或苇编的粗席，一折就断，这里指残疾不能俯身的人，也指癞蛤蟆；引伸为行为举止的变态，内心不正的人。

⑥蹙蹙，cù cù，不舒展，不安，急促以及皱缩的样子。

⑦縠，hú，古称质地轻薄纤细透亮、表面起绉的平纹丝织物为縠，也称绉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