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涡（小说）

人在社会上生存，谁都不能逃脱人情世故的牵绊，很多时候不得不处于漩涡之中，就像柳一飞感叹的那样：“社会就是个江湖啊！”

“现在大家工作重点的是治安案件的处置，有案必破，特别是一些历史积案，居民反响强烈，所里压力很大。”

所会议室里传来王祥波铿锵有力的声音。

一天，恰逢周一，按照惯例，警察所开碰头会。除值班人员外，其余所有人员都要参会，雷打不动，这是王祥波定下的规矩。

鞠志强、梁伯年分别代表治安一组、治安二组先后表态，表示定会不辱使命，有案必破。

仲夏时节，天气异常炎热，没有风，或者说感觉不到风。在烈日的肆虐下，路上行人匆匆，遮阳伞更多了，大地上的万物变得更亮了，杨树、梧桐树上的蝉叫得更响了……

当天晚上七点半柳一飞、黄小勇在外巡逻时，抓获一名涉嫌参与打架斗殴的小青年，该青年系男性，未成年的样子，学生气十足。

审讯进行的并不顺利，该青年拒不承认犯罪事实，一再声称自己只是旁观者，并没有参与打架。

审讯陷入了僵局，黄小勇怒了，给他下最后通牒，再不如实交代就动硬得了。

柳一飞极力地劝说黄小勇冷静，由于破案心切，黄小勇哪听得进去这些。柳一飞一看劝不住，赶紧向鞠志强求援。

柳一飞走着走着，就听到审讯室里此起彼伏地传来小青年哭爹喊娘的叫喊声。

柳一飞回来时，“审讯”已经结束了，那个青年在一边哼哼着。柳一飞埋怨黄小勇处理案件过于草率，不问清案件的来龙去脉。黄小勇不以为然，柳一飞也不好发作。

柳一飞无奈地叹道：“一个单位就像一个小社会，个人作为其中的一员，说不定何时就会处于漩涡之中。有时面对个别同事不规范、不合法的行为，只能以劝解为主，不好太发作。”

第二天下午，所长王祥波找到鞠志强、柳一飞、黄小勇，通知他们抓错人了，打架斗殴的另有其人。

他们抓的这个青年未满十六周岁，是个在校学生，学生家长已将警察所告到市警察分局，希望分局能够主持公道。这个事局长很生气，说要处理他们。

三人听后战战兢兢，唯恐被从重处理。尤其是黄小勇，两条腿不自觉地颤抖着，像筛糠一般。

经过做学生家长的工作达成谅解，加之王祥波找局长求情，分局处理如下：

一、临时工黄小勇不听劝阻，处置案件方法过于简单，在案情不明朗的情况下，对未满十六周岁的在校学生私自刑讯逼供，虽已取得对方的谅解，但为整顿警纪，以儆效尤，罚款800元，作为赔偿学生家长的医药费。

二、带班领导兼治安一组组长鞠志强，未履行好带班领导及主管领导职责，罚款1500元，作为连带赔偿学生家长的医药费。

王祥波严肃地宣读着分局的处理决定，黄小勇低着头，满脸的恐惧，身上的“威风”全无；鞠志强半低着头，强忍着胸中的怒火，脸憋得通红。

事后，黄小勇到鞠志强的办公室去认错，怯生生地说:“鞠所，都是我的错，连累您了。所有医药费理应由我一人来承担，我犯的错误，不能让您拿钱。”

鞠志强的气稍微消一些，盯着黄小勇说：“小勇啊，就你每月这点工资，还替我承担？你一家老小不用养活了？你工作也五六年了吧？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最终，那1500元的医药费鞠志强没让黄小勇承担。

黄小勇心里极过意不去，对柳一飞说：“飞哥，抽时间我要好好请鞠所吃个饭，要不我心里过意不去，到时你作陪，这次算我栽了。”

他满脸的懊悔和不得劲。

烦心事一件接一件，剪不断理还乱。

两个月后的一天，又轮到柳一飞、黄小勇出警。他俩巡逻时老远就看到有人在打架，其中一个被打倒在地。

经询问得知，事情起因是三个男青年都在烧烤摊上喝酒，并不在一桌，之前也不认识，因为一点小事引发口角互不相让就动起了手。其中两个人是同学，怕吃亏，就用马扎击打另一个男青年。

另一个男青年就惨了，势单力薄，哪经受得住两个人的夹击，不一会儿就被打倒在地，头上鲜血直流，不住地呻吟着。

柳一飞、黄小勇快速上去将双方拉开，然后联系了救护车。

待救护车将伤者拉走后，柳一飞、黄小勇将两个打人者强行带回所里。

待两人酒醒后，经讯问得知：其中一个姓王，另一个姓李，均是成年人，都处于无业状态。

王姓男子气焰比较嚣张，叼着烟，翘着二郎腿，自称是市警察分局分管治安、装备的张副局长的小舅子，并大声嚷嚷着赶紧把他放了。

柳一飞生气地说：“你酒后打人，把人打成那样，还想出去，如果鉴定为轻伤，你就等着被判刑吧。”

王姓男子并没有收敛，阴阳怪气地说：“我是张局长的小舅子，谁敢关我？还反了你们了？叫你们所长来见我。”

柳一飞并没有退缩，坚定地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既然违法犯罪了，就应该收到法律的制裁，张局长也保不了你。”

黄小勇把刘一飞拉到一边，不无担心地说：“如果那小子说的是真的，我们就把张局长得罪了，张局长可是分管治安、装备的副局长，我们惹不起呀！”

柳一飞坚决地说：“以张局长的口碑和肚量，只要讲明，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的，放心吧！”

第二天上午张局长的妻子找到所长王祥波，让所里通融一下，联系对方多赔点钱，达成谅解，人就不要深究了。

王祥波说得先问一下，他还不了解情况。

王祥波将鞠志强、柳一飞叫到办公室，询问案件的来龙去脉及他们对这个案件的处理意见，柳、鞠二人意见一致，就是按照法律办事，该拘留拘留，该移交就移交。

王祥波满脸愁容地说：“他们的行为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张局长可是我们多年的老领导，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又大；再是张局长的妻子亲自过来找我了，如果把他的亲属拘留或移交，面子上过不去啊！”

鞠志强安慰道：“你的难处我能理解，张局长的口碑有目共睹，处理他的亲属我们也不好受，但我们是执法者，是老百姓利益的守护者，关键时我们都不能秉公执法，又怎么对得起帽子上的警徽和老百姓的信任？”

鞠志强接着说，张局长那边你不好出面，我替你去找他汇报，我相信：只要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及利害关系讲清楚，张局长会支持我们的。

第二天上午，在市警察分局办公楼四楼的走廊里，一个身着笔挺警服的人，从容地朝副局长办公室走去，虽然他头上不时地闪出银丝，但步伐还是那样的坚实，那样的有力。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接着路上行人也神色匆匆，脚步明显加快。

雨中的柏油马路，由于雨水的不断聚集，在下水道井口形成一个个壮观的漩涡，虽然水、泥沙都能旋进去，但总有那么一些东西坚强地留在外面，显得那样的独特。

柳一飞想：经过雨水洗礼的树叶、空气会变得更加的清新，雨后又是一个艳阳天，不是吗？

2020年3月15日于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