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兴安这样来形容马:它不是用来被驯服的,它要与人类保持距离,它必须有野性,哪怕是被套上了缰绳,也应该保持自己的世界。
兴安说,他自小在内蒙古生活,与马有特殊的感情。他从小喜欢画马,直到他来到北京,后来,用文字代替了画笔,成为一名作家,马便逐渐在他的笔端消失了。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他发现文字已经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时候,他又重拾画笔,让马重回到他的生活和梦境之中。所以兴安说,他不是一个画马的人,他是一个用笔墨,用心养马的人。
马,在中国古代一直是民族生命力的代表和强盛富有的象征,而兴安,他身上流淌着蒙古族的血液,气质中也透出豪放不羁的天性。看到他,你便仿佛看到马的俊美和草原的辽阔。
兴安笔下的马,从形式语言角度来说,根植于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他笔下的汉马,突出的胸、饱满的臀,极尽美的规范;他笔下的唐马,健硕威武,高迈雄放,有雍容富贵之态;他笔下的宋元马孤瘦冷傲;他笔下的蒙古马坚韧忧伤......他的笔墨线条中,既汲取了古今画马名家的精华,又处处彰显着独属于他自己的思想、语言、个性和情感。
师古不泥,对于一个画家来说,学识、眼界、修养、经历,极为重要。兴安是一位作家,确切地说,兴安是一位艺术家,读过他写的评论,听过他弹的曲子,了解了他的人生经历,你就会恍然醒悟:为什么兴安笔下的马,不管是细致精工的,还是简略豪放的,都能发挥各自的妙处。尤其是马那忧郁受伤的眼神、飘散如帜的尾鬃、铮铮作响的铁蹄、丰满肥硕的臀部,都能够传声传情,给人一种拙朴、静穆、追求高古的意境。三十多年的文学修养给了他水墨艺术创作新的视角以及丰富的滋养和根基,他把对大千世界的感悟与艺术融为一体,指引我们的灵魂进入一个特写式的纯净的宇宙空间,在具体而微观的世界中,让我们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浩浩荡荡的天地之美,之静,之悠远,之孤独。
“良马自东胡,逍遥燕山谷。幸得无人知,朝暮秦和楚。”这是兴安自题《胡马图》的诗句。与其说兴安画的是马,不如说他画的是人,或者是你,是我,是他自己。他来自呼伦贝尔大草原,工作在北京,却闲居在密云的乡村,他这样的生活状态让我更坚定地认为,他就是一匹隐忍俊逸的蒙古马,孤独地在城市的黑夜里行走。“白马照夜明,青山无古今。”兴安在人生之路、艺术之路上寻找着他心中的原乡,重新构筑着属于他的、或者我的,或者人类的心灵秘境。
2019.7.4于黄河畔水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