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口袋里没有一分零花钱,从来不奢望能拥有一块纸糖等食物。每年仲春,家前屋后,堤岸两边桑树上挂满了桑葚,没熟的是青青的,半熟的是浅红色酸甜的,熟透了的是深黑色的,吃在嘴里是甜津津的。
到桑葚成熟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就拿着竹竿,仰着头敲打着那熟透的桑椹儿,俯下身子边拾边吃,吃得满嘴唇都是紫黑色,相视而笑,扛着竹竿满意而归。
到我上学时,家中养蚕。放学后,姐姐带着我去采桑叶,我个儿矮,做了个竹钩子,钩住那高一点点的桑枝,采摘嫩绿的桑叶。钩子够不着了,我就爬上树,站在粗粗的树杈上采摘桑叶,直到芦苇篮子装得满满的为止。我从树上滑下来,就拿竹扁担与姐姐抬着回家喂蚕。
走进蚕室就会听到沙沙像下雨似的蚕吃桑叶的声音。我和母亲、姐姐将采摘的桑叶撒到蚕儿匾子里,撒时尽量均匀,重复的就赶紧拾起来放到没有桑叶的地方去。有三眠的蚕儿白白胖胖的,从叶子底下爬上来从桑叶边缘吃起桑叶来。吃饱的蚕儿,有的昂着头,有的趴在桑叶上不动,我捉了一只蚕儿放在手上,蚕儿爬动,弄得手心痒痒的,连忙放回竹匾。
蚕儿快结茧子时,蚕身变成透明的,我们这个地方的人都说蚕儿要上山了,就把麦秆儿剪成一尺多长,把麦秆儿绞在稻草绳子上,让上山的蚕儿爬到长长的像刺猬似的稻草长垄子上做茧子。
蚕儿上山前吃桑叶的食量很大,不管是嫩桑叶还是老桑叶它们都吃。我和家人带着很大的芦苇篮子和箩筐到好远的地方去采桑叶。采桑叶时不是蚕儿小时候采摘嫩桑叶,蚕儿快上山时采桑叶就用剪子成枝条成枝条的剪下来,我爬上高大的桑树,用剪子把桑枝剪下来扔到地上,姐姐和母亲在抓紧时间拾着,一会儿就装满一箩筐,几只箩筐装得满满的,母亲挑着一担,手里还提着满满的一篮子,我和姐姐抬着一箩筐,在扁担上还套了几只装满桑叶的篮子。
到了家里看到蚕匾里清晨才撒的桑叶已经被蚕儿吃个精光,白白胖胖的蚕儿们仰着头像天上的一团团白云。我和母亲、姐姐赶紧各负责几个匾子撒桑叶,顿时,蚕室里就好像下大雨。
蚕儿陆续上山结茧子,桑叶的需求量也渐渐的减少,我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走进蚕室看着蚕儿灵活地转动着脑袋做茧子,蚕儿自己把自己关在茧子里真有趣。
摘几个茧子在手里摇一摇,能摇得动的说明蚕儿已经将茧子做好了,蚕儿已经变成了蛹,这时候就可以摘茧子。摘茧子时要注意分类,雪白的茧子放在一个箩筐里,这是上乘的好茧子,稍发黄的茧子放在一个箩筐里,最黄的茧子放在一起,这是等级最差的茧子,这样分类就自然分了三个等级,每个等级的价格都不一样。
蚕茧全摘好了就运上小木船,父母撑着小木船到十里之遥的溱潼供销社去卖。我和姐姐就在河边翘首望着,希望小木船早点出现在我们眼前。
夕阳西下,彩霞映在清澈的小河里显得无比的绚丽,一只小船由远渐近,我在岸边一边跳,一边高声地喊着。小木船刚靠岸,我已经迫不及待的上了小木船,船不停地摇晃着,我翻着妈妈的布包希望能找到好吃的。父亲将船桩子插好,把空箩筐拾上岸,母亲微笑着看着我把一块烧饼拿出来大咬一口坐在船沿上嚼着又大又甜的豆渣烧饼。
“这孩子只顾自己吃,快上岸给你姐姐一个烧饼。”母亲拿起船舱的扁担说着。
父亲买了四小瓶每瓶二两五的乙种酒,母亲为姐姐买了花布,给我的礼物是三分钱的几个烧饼。
晚上,母亲炒蚕豆放水煮一下,几块豆腐放上咸菜烧,父亲从庄上买了一斤猪头肉,让我去请大伯父和二伯父来喝酒。我兴致冲冲的去请两位伯父。两位伯父来了,我们就围着一张长方形的木桌子吃饭。父辈们边喝酒边聊天,大伯父不时地夹猪头肉放到我的碗里,我把猪头肉分给姐姐吃。母亲怕父辈们喝酒没有菜就催着我和姐姐赶紧吃快离桌子。我吃好离开桌子前看着粗糙的大碗里的猪头肉不情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