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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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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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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边,遥望那片草原的蓝

在海边遥望那片草原的蓝(小说)


何水明


常常我就这样坐在窗前,望着窗外蔚蓝色的大海,遥望那片草原的蓝。一束阳光,透过室内的流苏射进暗室。影子斑斑驳驳,支离破碎。天空中有鸟儿划动翅膀的声音。

我是一个忧郁的女孩。不和别人聊天,去过不同的城市,感受生命中那份清净而近乎绝望地孤独。整夜整夜的对着电脑敲字,骗去杂志社编辑部的一些银子养活自己。除了写字,读几本小说,特别喜欢杜拉斯的作品,喜欢那种冷艳张扬支离破碎的美。还有王菲的《红豆》、《流年》,萨克斯的《风》。这几张被我带来带去仍舍不得丢弃的旧的唱片,是我午夜的至爱。

我在写一部电影小说。小说中的男主人公有着一张英俊的脸,桀骜不驯的性格,是一个大海般深沉的男人。整部作品气势磅礴,充满大海的气息。每天黄昏,独自在海边漫步,感受大海的气息,找寻神来之笔。

在海边,我认识了他。一个我生命中真正寻求的男人,一个这辈子忘不了的男人。

我是一个随便的人。喜欢穿旧的仔裤和t恤衫,光着脚穿球鞋。站在海滩上,看波涛汹涌的大海。有海风吹过这寂寞的夏日午后。

不寂寞吗?小姐,一个人看海。有人打破这死寂颓废的气流问我。

不会的,我说。

同时沧海观浪人,相逢何须曾相识。

是么。我淡淡的说道。

难道不是吗,与其一个人感受孤独,不如两人聊天。

我微笑,转身打量了他,这是一个健康干净的北方男人。穿一条黑色的粗布裤子和t恤衫,一张干净的脸上有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透明的可以洞穿灵魂的山野。

海潮一次次的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拍过来,又退回去。时间尚早,我却要回去了。我在海边是不长坐的。

第二天同一时间,和他又不期而遇。

很准时啊,每天都看海,搞什么工作的。

无业游民啊,我无奈的摊了摊手。

不会吧,晚上我看见你房里都整夜整夜的亮着灯呢。

查夜的,你怎么知道。

晚上,我也睡不着。搞广告的,失业了不过还可以再找。

和他就这样一直坐着聊天,看大海的潮涨潮落。一束夏日明亮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射在海滩上,影子支离破碎。我看见风从树叶的缝隙间轻轻吹过。今天下午,我却没有提前回去的意思。

夜幕快落下的时候,他说,该回去了。我请你吃饭。

那好啊,我说。

我和他在海边一家很普通的饭馆坐下,要了一听啤酒,两个砂锅两碗拉面。我们一杯接一杯的喝完那一听啤酒,有点醉了,两个人才慢慢地走出了那家饭馆。

走到我租住的门口时,他说,你到家了,我回去了。

不进去坐会吗?我说。他犹豫了片刻,才走了进来。室内有一丝潮湿的海的气息。

他进屋打量了一下四周,坐在沙发上,随手翻起了一本杂志,我端了一杯红茶给他。

萧阳,你就是萧阳。他问道,很激动的样子。

我望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经常从报刊杂志上读到你的作品,你的文字常常透出一股魔鬼般的气息,诱惑着我去读。特别是那种冷艳张扬,支离破碎的美,我喜欢。

我沉默着。

我知道我自己。我也知道我的作品,在市场上很畅销。

海风吹了一下午,有点累了。进去冲了一个凉水澡披着浴巾出来,他还坐在沙发上看书,样子很可爱。我坐在他的身旁,刚洗过的海藻一样的长发,披在我的肩上背上,有股潮湿的,很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室内充满着暧昧的气息。

我看着那张英俊的脸。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他的冲动。渴望那双干净的手指穿过我焦渴的肌肤,抚慰我寂寞的内心。我感觉到我的脸,已是绯红。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不会轻易和陌生男人做爱。因为我讨厌男人,讨厌所有做作而虚伪的男人。

8年前,那个清秀的南方小城,那里有我的少年时代,有我青梅竹马的男友。直到一天,那个男人拿走了我少年的童贞和我全部的爱。走时,他说,萧阳等着我,等我回来。8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回来。我等啊等,可我等来的是杳无音信的孤独。那个曾经信誓旦旦的说等我回来的男人,在天涯海角的那个角落里呆着,不得而知.

我看着他说,我们做爱吧。他的脸一阵阵的泛红,喉咙不停的上下鼓动,呼吸急促,眼睛里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他附过身,把我粗暴的压在沙发上,扒去披在我身上的潮湿的浴巾,使劲的吻着我。他的嘴里流过一丝干净的青草气息。

我的眼里注满了泪水,为我8年来忠贞不渝的苦苦等待。他轻轻地,吮吸掉我眼角的泪水,在我丝缎一样的肌肤上粗暴的蹂躏着。燃烧的激情血液一样在体内蔓延开来。

当他的身体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说,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斑地康,来自遥远的甘南州草原。他说。

我的思绪穿过苍茫夜色,海的尽头,山的那边光芒万丈中有青青的草原,一群群白色的羊儿在蓝天下低吟浅唱。

我家很穷。阿爸过世的早,阿妈和阿妹对我有着海洋般深沉的爱。高中时,我的学习很平常。阿妹出奇的聪慧,在整个学校里,从小学到初中年年考第一,年年拿奖学金。为了我的学费,这么优秀的阿妹,初中毕业便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含着泪离开了学校去打工······后来,在阿妈和阿妹的帮助下我才读完了大学。我不愿意政府给我的工作,希望干一点自己喜欢的事业,所以就来到了n城。

他的故事讲完了,我们也完事了。而他的气息,依然包容着我。片刻后,沉沉的睡去,鼾声四起,脸上现出了婴儿般天真的笑容。

我光着身子,坐在窗前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窗外星光灿烂,天边有一颗流星坠落,划过一道耀眼的光芒。海涛声起伏不息。

我们光着身子拥抱着睡觉,粘稠的汗液像河水一样渗透进我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肤。醒后接着做爱,聊天。饿了吃零食,抽大量的烟。我的冰箱里存放着很多从小超市里买来的食物,火腿肠,啤酒,红茶,伊利牛奶,今野拉面和整条的国宾香烟。两天来,这些食物被我们吃的一点不剩,食品袋丢的满地板都是。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三天后,我和斑地康才走出了屋子,明晃晃的阳光里写满了颓废。我们一起兜风,看身边过往的人流,买盗版的cd,吃n城的小吃。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没写出一个字来。我们一起看海,兜风在房间里无休无止的做爱。我喜欢斑地康霸道的,桀骜不驯的性格。

他说,阳,大海是如此的深沉而辽阔,看过草原的夜色吗,我们一起去草原。

好啊,顺便看看你的阿妈和卓玛妹妹。

我依旧穿旧的仔裤和t恤衫。这次远行,只带了一件洗的发白的棉布裙子和几张cd。候机厅里,人流喧嚣。许多陌生的人流从身边走过,擦肩过后一辈子再也不会碰到。一个小时后,我们乘坐的飞机起飞,机舱外大片大片的云朵在眼前划过。

两个小时后,我们在兰州机场安全着陆。这是北方一个重大的工业城市,没有一片蓝天,四周是暧昧的,忙碌的,肮脏的人流。我们未在兰州停留,转乘一辆巴士直接到了一个村子下车。这里稀疏的住着几户人家。只是他们的家,已被斑地康的学业挖的一贫如洗。

斑地康拉住我的手向他的阿妈介绍。阿妈,这是萧阳,是一个作家,是给杂志社写稿的,一个自由撰稿的作家。

好啊,欢迎你来我们家。斑地康的阿妈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对我说。

谢谢你,那就打扰伯母了。我说。

不打扰,不用太客气。

斑地康的阿妈是一个普通的藏族母亲。岁月的风霜过早的在她脸上留下了苍老的痕迹。卓玛妹妹倒是出落得很大方,是那种高挑而清秀的女孩。只是手上已有了她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老茧。他们很高兴地接纳了我,宰了一只羊为我接风洗尘。

次日,斑地康带我去朝拜。原来,在这茫茫的草原上建着几栋很大的佛教寺院。进入院内,一轮轮的经蟠,像一猎猎五彩的旌旗随风摇摆。年老的和尚们手里摇着转经筒,用心灵虔诚的祈祷。也有从远方跋涉而来的得道高僧,一步步五体投地的向这里跪拜。这是一片佛光普照的大地,这是一片心灵的净土。

从寺院出来,我们走过这一望无际的土地,穿过一座座帐篷,有清秀的藏族姑娘在草地上轻轻地歌唱。我喜欢这样的生活,看不见城市的肮脏和人流的喧嚣,有的是与世无争和平宁静的生活。斑地康不但会狩猎,而且会一手高超的厨艺。他把我们采来的山鸡,蘑菇,百合加上佐料炖火锅,炖出的火锅香甜而细腻,汁味可口,蘑菇柔韧清脆。

晴朗的草原之夜,一轮皓月挂在当空,我们踏着月色去散步。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在草尖上一波一波的荡漾。累了,我便偎在斑地康的怀里看满天闪烁的繁星,像一颗颗破碎的钻石一样光芒四射,绚烂而璀璨。

星光下,我的身体洁白而充满野性,像一朵不把花一样静静的绽放。斑地康温暖的手指,穿过我漆黑的柔软的发际,在我冰凉的丝缎一样的肌肤上轻抚着,我的心里透出一丝窒息的,竟呼绝望的激情。他像野兽一样粗暴的进入我的身体,企图把我的身体一瓣一瓣的撕裂,直到破碎。风中飘来泥土和青草的芳香。

往事如昨,那些瞬间如同空气,在手指间的缝隙里无声的穿梭,倏然不见。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季节进入了秋季。草原上的天空更加蔚蓝,一束淡淡的阳光穿过木楼的双格纸窗户斜射进来,影子光怪离奇。窗外,有树叶轻轻落地的声音。他们都出去了,我坐在木椅上翻杂志。手机忽然响起,是杂志社一位熟悉的老编辑打来的催稿电话。近日,电话总是无声的响起。看来我不能在草原上久留了,得回到海边赶写那份急催的稿子。

第二天,我和斑地康坐飞机回到了海边。

在海边,我才正式的进入良好的写作状态。一天工作8到10小时,从深夜到凌晨,大脑里是极度清醒的状态。长时间对着屏幕打字,眼睛干涩而疼痛。打完字后,并不急着躺下,望着窗外苍茫的夜色,点一支烟倒一杯咖啡给自己。然后,放一曲萨克斯的《风》在慵懒颓废的音乐中睡去。

我的电影小说很快的完了稿,那位编辑看了很满意。他说,萧阳,你的文字直指人的灵魂,很多读者喜欢你的作品。天赋难得,希望不要轻言放弃。

斑地康找工作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依然没有着落。他要靠自己的能力生活,我不怀疑他的能力,我知道他的性格。

我说,康,别去找工作了,公司不适合你。

不成,我在找几家公司试试,他倔强的说完,就早早的躺下睡了。

我依然写字写到凌晨左右,望着窗外的夜色,望着斑地康疲惫的脸感到心痛。

斑地康一天天的出去,一天天的归来他的脾气一天天的坏下来。我们开始争吵,一次比一次的激烈。吵完后厮咬着对方的身体做爱,只有做爱才能进入彼此忘我的境界。

那天,我醒来窗外射进来一束耀眼的阳光,我眯着眼睛点燃了一支烟,放了一曲古典音乐,光着脚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墙上的挂钟直直地指向了两点。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拿起一看,才知道是斑地康写给我的留言。

阳,我走了。我发现自己是一个不适合工作的人,我能感觉到所有利用和被利用,或者彼此利用的关系,我知道它很正常,却一直厌恶。

我爱你,却不能在一起生活,我给你爱,却给不了你幸福。甚至更多的伤害。

爱过,已经足够。

原谅我,不辞而别。

                      康于13.8.20

看完短信,我很平静,也许斑地康是对的,我们只能相爱却不能相守。

我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对着电脑打字,上网,听旧的cd,把音量调高,感受午夜时颓废,绝望,柔软的那一丝内心的疼痛。偶而,也有一两个电话打来,不是催稿,就是约稿,不涉及个人生活。也去外面走走,不在任何地方停留,买点够三两天吃的食物就回屋了。

看海边潮涨潮落,激不起心底一朵涟漪。在阴暗潮湿的小屋里独享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大年在即,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城市上空中绽放着一簇簇灿烂诡异的花朵。我穿着仔裤,披一肩长发,光脚站在窗前,心底一根久寂的琴弦无声的拔响,在烟花绽开的午夜。我闻到了那一丝干净的青草气息,在房间里一点点蔓延开来。

那个草原之夜,他的身体像一支不敢花自由的绽放,充满激情的将的身体覆盖。我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肤,都有他爱抚过的痕迹,他的身体是一副毒药,时时控制着我。

再次登上飞机,寻找失落在草原上的爱,心里一片空白。北方的群山和草原已是一片白雪茫茫。昔日喧嚣的城市已被白雪覆盖,家家户户挂上了大红灯笼,空气中飘溢着青稞酒和牛肉的香味,爆竹声此起彼伏。

我找到了斑地康的家,卓玛把我带进屋里,这个家一片死寂。

卓玛一脸黯然神伤的说,姐,你来迟了。我哥他,他······死了。说话间泪水像潮水一样在她脸上滚落下来。

啊——————

我感到胸口一阵堵塞,脑门掠过一片惊雷,忽然炸响————

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事,自以为自己是坚强的,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脆弱。片刻后,我在卓玛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醒了过来。

斑地康从n城回来后,就去了离此地不远的村上教书。市教育局调他到市里工作,他谢绝了。他说,他喜欢在这里教书,每天看着太阳从草原上升起落下。

九月的一天晚上,大雨突然倾盆而下,他送一个孩子回家返校时被山里淌下来的浑水冲走了······第二天在60里外的沟里找到了他血肉模糊的尸体。

等卓玛妹妹止住了哭泣时,我将随身带的5000元稿费放在了她的手上。妹妹,拿着这些钱和阿妈一起过年吧。

姐,这里有哥写给你的日记,你带上吧。我从卓玛手中接过这本深蓝色的日记本,将它紧紧的抱在怀里。

片刻后,我走了。

康,我走了。匆匆的来,匆匆的离去,来到你的身旁都未看你最后一眼,你不怪我吧?多年后,我还会里看你的,带上海汐。而此刻,我不敢停留,一停留我怕此生在也走不出草原的怀抱。

费劲了最后一丝力气,才赶上了最后一次飞机。坐在飞机上心里一阵阵的疼痛,拿出日记本,封面是一片大海的蔚蓝。

阳,我以为离开你,就能把你留在我心中的瞬间一一忘掉。可是,我错了。


阿妈为我找了几位姑娘,她们都很漂亮,都被我一一回绝了。从她们身上找不到感觉,我要的不是那一种爱。


阳,此刻你在干什么呢,写字还是听cd。我想你。


阳,夜深深地静了。我改完了作业再也睡不了,眼前是一片蔚蓝的大海,脑海中是你含笑的容颜,耳边涛声不息。等着我吧,阳。学校放假我就来找你,我们一起看海,一起听cd。一起······

一句等着我吧,犹在耳旁,只是,人和事已两茫茫。恍惚中当我合上日记本的时候,飞机在n城着陆已是深夜。街边的霓虹灯更加明亮,王菲歇斯底里的歌声由远而近的随冷风飘来,歌声柔软而疼痛。一簇簇烟花在城市上空静静的绽放。有一种叫做眼泪的液体,在我脸上轻轻滑落。

2015年的最后一场大雪,终于迟迟落下。在除夕之夜的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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