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头的母亲（外五首）

梳头的母亲（外五首）

何水明

这个冬天下午，无风

暖暖的阳光落在庭院里

母亲坐在老屋门槛上梳头

母亲枯瘦的手指，握着黄杨木梳

一次次地梳过她的头顶

每一次梳过，木梳的锯齿间

都缠绕了丝丝缕缕的白发

母亲不时捋下发丝，绕成团

塞在墙角的缝隙里

仿佛，卸下了她一辈子的时光

起风了。母亲未来得及收拢的发丝

像墙头上地几根细细草，在风中荡漾

望着母亲满头的白发

好像许多年前落下的雪花，一夜之间

回到了母亲的头顶

2016．1.11录沙

梨花开，梨花落

黄昏地庭院中，我看见一树树的梨花

像千万只白色的蝴蝶

张开的翅翼

在春天的枝头上斑斓

四月，本是很平常的日子

舅父嗅觉失聪

误把一瓶农药，当奥地利饮料喝了

梨花的白，瞬间凝聚成了一条条

白色的泪瀑

在黄昏地庭院中绽开

那白，白的耀眼

白的让人触目惊心

梨花开了，梨花了

一树树地梨花，一瓣瓣地落下

化地为泥。像舅父的一生

望着庭院里，那一地的梨花

我不敢躬身府拾

那是一段段零落的往事

2014.4.21

故乡的山

故乡的山，陡峭而贫瘠

却盛产当归、黄芪、麦子

以及野燕麦。也长

苦苦菜、牛蒡草、毛姐姐和

满山满洼的蒿草

故乡的山，陡峭而厚重

每一个山的半腰上

都睡着，一个个被活路拖累了的亲人

那凸起的一座座坟堆，是

大山的一块块补丁。看上去

那么小，那么轻

压在我的心里

却那么重，那么疼

2015.2.28录沙

五月飞雪

五月的大地上，铺开十万里绿色的地毯

漫山遍野的小花

打开内心的光芒

在祖国的西北，岷州高地

春天才真正到来

这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场大雪

苍茫了远方

雪花，这人世间的精灵

我曾写诗赞美过它

如今，却不合时宜的落下

刚出土的当归、黄芪就会被雨雪冻坏

秋天采挖时，面气就不饱

我的万千乡亲，站在春天的雪地上怅望

这一场大雪，就使我的父老乡亲们

背上铺盖卷，背井离乡

去内蒙古搬砖、运砖

去新疆的棉田上编织乡愁

2016.5.13岷山

火烧沟

大风，吹过岷州的苍凉

一只兀鹰的翅膀，划过苍穹

千里岷山巍峨的背景上

火烧狐仙的故事，在传说里

一闪而过

修行千年的狐仙，逃往洮州

无迹可寻

赶往京城赴任的秀才，又去了那里

只留下“加我数年”的经文，和

一段神话故事

在岷州志里诉说着苍茫

时值金秋，漫山遍野的金黄

在风尖上舞蹈

狐仙洞斑斑驳驳，千疮百孔

只有岁月流水一样淌过的痕迹

此时此刻，只见万千药农

在狐仙曾经生息过的地方

把千年药乡的传奇，从根部

一一扶起

2015.8.24

八步川村

八步之内的天下，何其之大

千里岷山迤逦，十里叠河汤汤

八步之外，南通巴蜀

东控青海，西接三秦

是祖国浩浩荡荡的

十万里江山

我在八步内外，种麦收稻

写诗牧羊，打工谋生

在二十四节气里苟延残喘

2016.5.16八步川

注:《梳头的母亲（外五首）》原发（《甘肃文苑》2017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