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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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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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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话本

“苞谷黄,过端阳,不杀鸡,不杀羊,挂个粽子过端阳。”在满城菖蒲艾叶的香气里,端午带着传说和美食如期而至。紧邻江河的城市在这个节里最是热闹,紧密的锣声、号子声,催着训练有素的船手快快把龙舟划向彩霞满天的桥头。我家没份参赛,唯一的壮丁是我爸,每个端午都不知道他在哪个山疙瘩里勘探,隔山的喊声和放炮声才是地震队汉子们的节。

家里还是很有端午气氛的。一大早,公公婆婆就包粽子、煮盐蛋,还有我喜欢的各种荤菜。在美食和甜酒的催眠中,我忘了龙舟大赛,等醒后跑到江边,滩上只留了一地的大红火炮渣子。

有一年的端午,我爸回来了。赵家院的朝门正对着公路,高高的门槛是院里孩子们喜欢爬进爬出的“木马”。我看着年幼的弟、妹在门槛上翻来滚去地傻乐,无聊地数着天上的麻雀。一辆灰扑扑的大车突然停在门口,司机叔叔伸出头笑眯眯地数:“一、二、三。”只见头发乱蓬蓬、满脸胡须的爸提着满口袋的东西从车头绕过来,我高兴地喊“爸爸回来了”,两只小的只会怯生生地朝我身后躲。爸跑回家又空着手出来,挨着摸了摸我们的头,然后,灰扑扑的大车又绝尘而去,黑漆漆的路面留了两排清晰的车辙印子。爸在车里喊了声啥,我没听清,马达在轰鸣,两小的扯着嗓子开嚎,我什么也没听清。

回过头,我看着妈站在院里,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照着她淡定的表情,风轻拂着妈妈的脸,周遭一下很安静。我爸常年在外,回家的时间实在太少,这趟都没有见到公公婆婆的面。

人大了,就会离家,像翅膀长硬的鸟,始终会飞向远方。我落根在川东,交通不便时,需要转车转船两天才能回老家。走久了就习惯啦,采气人原本就是蒲公英、映山红,无论漂泊到哪里都能开出红艳艳的花。忙碌之余我还保留着看书的习惯,特别喜欢以前的白话话本。中国古时著名的喜剧与悲剧分成两本书,厚厚的书册里有在端午里上演的剧情。

历史弥久的的端午里牵扯着两段感人肺腑的故事:主角之一是抱石沉江的屈原,另一个是喝了雄黄酒葬送了情缘的白娘子。

前几年,我路过秭归,匆匆一瞥,觉得秭归真是山清水秀,灵气之地方能养育出芝兰玉树般的屈原。“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在大厦将倾的污浊楚国里,屈子是唯一的光,可惜,这道光终究折戟在汨罗江里。白娘子的老家很出名,峨眉山。历来蜀地多佳人,成了精的蛇也是倾国倾城的貌,只是千年的修行毁在人间的端午,一腔的痴情都化为乌有。

后世对屈原多加推崇,他被誉为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所以纪念他的端午也成为“诗人节”。至于《白蛇传》被民间誉为浪漫的爱情传奇故事,演绎着人蛇执念的悲欢离合。可谁又知道浪漫背后的真相呢?冯梦龙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里写的是许仙亲手喂了白娘子雄黄酒,再把她送入雷峰塔,西湖水不干雷峰塔不倒,白娘子永远镇于西湖底。

屈原的悲戚和白娘子的爱情都在端午这个驱邪避毒的时节嘎然而止,只留下龙舟竞渡的祭祀和红男绿女对爱情的叹息。这些极具中国式浪漫的悲剧总把结局写得沧桑,也许没有完美的结局才是真的人生,悲剧的宿命铸就了屈原的不朽与断桥生生世世的爱恋。

石榴花开,登高晒日,屈原的端午在历史的浩瀚里留下了郑重的一笔,而我们这些活在当下的人,一面“樱桃桑葚与菖蒲,更买雄黄酒一壶”,一面厌倦着人在异乡的端午没有仪式感。

我也是很多年没有回家过端午,忙碌的人对端午这样的节日并不看重,往往都是茶一杯书一本,就在阳台上蜷缩着咏读屈原的《离骚》《九歌》,幻想着天问的魅丽与山鬼的凄婉,神游万里数着战国的纷乱到如今太平盛世的铿锵脚步。端午不是春节,不是中秋,大约对家的眷念少,更多的是对屈原这样民族硬骨的敬仰。家国一体,屈原的大爱、白娘子的痴恋,何曾不是对国泰民安的向往。

“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无论是涉江而过的情人,还是翻山越岭的先行者,同看6月的阳光普照不同的异乡。“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走过3年艰难的时光,今年的端午如期而至,江面喊声阵阵,龙舟竞逐,风吹着各色的花瓣,家里飘满梅子酒的香味,我们迎着暴雨和高温的轮番袭击,笑看山下炊烟袅袅、灯火通明。(曹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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