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河,在我们村的西边,有二里地那么远吧,我小时候经常去玩。
前年回家的时候兴冲冲的带孩子过去看她,没想到河水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两岸旁开垦的庄稼地,和河床上大片的草,阳光铺在草的上面,整整齐齐的,有些让人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可是,那两岸的酸枣树呢,那有着刺猬的小树林呢,那可以做哨子的柳树枝呢,那可以翻跟头的沙滩地呢,那宽阔的河水呢,都去哪里了呢,难不成被日头晒干了,被大风刮跑了?
小朋友也很失望,这和我给他描绘的情形大相径庭,这哪是他爸爸口中那个有趣的淄河啊!
我俩只好悻悻然的回家了。
我小时候的淄河,虽然河水不很清澈,但丝毫不会阻挡我们的热情,无论春夏秋冬!
比如冬天,那时的冬天很冷,河水结成厚厚的冰,托着我们在上面,我们凿出一个小孔,塞上鞭炮,啪的一声,冰面也不生气,她只会微微的笑一下,依旧坚实的托着我们。
我们很兴奋,于是再捡一块石子,贴着冰面,使劲一扔,瞬间这块石子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被她没收了,并严肃地说,上课了,不许调皮!
春天,万物复苏,淄河也泛着些许绿色,两岸的柳树长出新芽。不用爬上树就能折下一支新柳,轻轻的揉搓,将枝条的骨架抽离,然后把剩下的吸管一样的树皮修剪一下,放到嘴里就可以吹响了。在那个年代,玩具是要靠自己的双手的。
到了夏天,河水变成黑褐色。深的地方我们是不敢去的,就在浅水区,脱了鞋,淌着水,踩着水里的沙子,软软的,痒痒的,凉凉的,一种舒服的感觉从脚底传来。虽然水有点黑,还带着点怪味,但那种凉爽的感觉,让我们忘乎所以。
据说最深的地方叫燕子窝。燕子窝的水面上有个小漩涡,什么东西到了那里都要沉入水底,没法救活的。
我们去过几次,本就黑色的河水到了那里越发显得深沉,远远的丢一块石头过去,一点浪花都没有,悄无声息的就沉下去了,静的让人害怕!
我想,芝河肯定生气了,气她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模样,这么黑黑的,臭臭的。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啊,原来的芝河,水清如玉,宽广的胸怀尽情的滋养着这里的人们。水里有鱼,两岸有花,一年四季风景芬芳,用河水泡茶喝,那香味还留在父亲一辈,和爷爷一辈的脑海中,而我,是无福享受了。
河水两岸的沙滩也很有趣。比如沙子里面有一种虫子,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有着圆圆的身体,喜欢一个劲儿的往沙子里钻。我们通常拿个瓶子,装上沙子,不要装满,然后努力的寻找它的身影,你瞧那小小的隆起的沙堆,很可能就是它们在捣鬼。
它很狡猾,需要两个人才行。一个人用手轻轻的拨开沙堆旁边的沙子,跟着猛的往里一挖,双手捧起沙子,另一个人赶紧在捧起的沙子里寻找,往往就能抓住它们。将逮到的虫子放到瓶子里,很快的它就会钻进沙子里,从瓶子的侧面仔细的看着它那圆圆的身躯在沙子里拐来拐去的,能看上一个钟头。
有时运气好的时候会碰刺猬。在沙土地旁边的树林里,一个坑一个坑的用木棍戳过去,硬硬的就表示里面是空的,如果感觉软软的,就趴下来,仔细的往里面看,说不定就是刺猬。
玩的累了就爬到旁边的柳树上打个盹,或者躺在树下看看蓝天,或者随手拿起一个贝壳,看看上面一圈一圈的纹路,想象着很多年前它们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样子。现在却只剩下这大量的躯壳,遍布在河的两岸,向远处一望,白白的,铺了一地。
现如今,连这带着体温的沙滩也没有了,他们已经被一车一车的运到了各个工地,建成了各种房屋、大厦。
淄河,她的生命正以另外的形式生长下去,但我们熟悉的那种,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