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位于我国的华东地区,是华东地区最北边的省份,而我出生的村庄又位于山东的北部。村子虽小,但在那时这里就是我的天地,我的父亲经常说,我们这里是风水宝地,年年都是旱涝保收。
当我很小的时候,村子里的房屋大部分还是土砖做的,屋顶是用麦子的秸秆覆盖,每过几年就要换一下,否则麦秸老化了就露出光秃秃的屋顶,像人秃了顶。
到了冬天,大雪过后,会有很长的冰锥子长在屋檐上。用杆子小心的打下,拿在手里,滑滑的,凉凉的,用力咬一口,满嘴的冰凉,那时冬天没什么零食,也顾不上牙齿在打颤了。也有的低矮的屋檐,个子高一些的孩子用力一跳就能够到。
那时村子的街道不像现在整齐划一,胡同是很细很长的,还有很多的弯,也有死胡同,走到小道的尽头,一户人家,通常是破败的房屋和长着杂草的墙拦住了去路。
月光皎洁的时候,我们三五成群,将衣服缠到头上,模仿电视里的夜行人,呼呼的跑来跑去。有时还会爬到树上,凝神屏气,这时我们便是村子的守护神了。跑累了的时候我们就找个柴火垛,也许是麦秆垛,也许是玉米秆垛,或坐着,或躺着休息会儿。
即使是这样,有几个地方我还是不敢去的,那是一些荒废的宅院。尤其是老人故去不久的院子。白色的纸贴在门墙上,风一吹,呼啦啦的很是怕人,即使是在朗朗乾坤的时候也不太敢靠近。现在想来,到底害怕什么呢,也没不知道。
白天,我们可以在村里跑一天也不觉得枯燥。我们会兴冲冲从一段土墙上跳下来,再爬上去,再跳下来。每当脚离开墙的时候,我便想象着自己是在飞行,想象着有一天能飞上屋顶,飞上树梢去掏鸟窝。大部分的时候我们去屋檐下面掏鸟窝。没有梯子,也没有板凳,找几根粗一点的木棍,斜竖在墙根。一个人扶着,一个人往上爬。那时候的房子也矮,麻雀也懒,喜欢钻在屋檐下面当作自己的家。幸运的时候能掏到几只还不会飞的小鸟,不幸的时候就难说了,比如印象中很深的一次,摸到了一窝小蛇,还记得那是个阴雨的天,踩在木头上的直接跌倒了下来,喊了一嗓子,我们像苍蝇一样,嗡的一下散开了。
有时我们也会做点好事,比如有一次,我们到村西头的菜地里摘了几个老掉牙的茄子,送到一位老爷爷家里,我记得他接过茄子很是夸赞了我们一番,但我们心里想的是,给你几个茄子尝尝苦,谁让你经常到地里偷偷的掰我们的玉米呢,谁让你家的枣树结满了大枣的时候不给我们吃呢。说起枣树,我记得村里原来是有不少的,每到秋天,抬头望去,晶莹透红的大枣,高高的挂在枝头,馋的我们到处去找长长的木棍,然后在中午,趁着大人们休息的时候,悄悄的去打枣吃。枣树是不好爬的,上面有刺,也有一种虫子,碰到身上起一行的小疙瘩,现在想起来都有点痒。
村子的南边有个湾,每到夏天大雨过后,湾里的水便满了,这时到了晚上,整个村子便都能听到湾里青蛙的大合唱,我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想,水里的蛤蟆整天的排练啥呢。小时候没觉得晚上有多少蚊子,也可能是蚊子都去听青蛙的合唱了吧。白天,我们捡着树枝,土块什么的往里面扔,比赛谁扔的远,有时惊到青蛙,咕咚一声,吓我们一跳。我记得有次下大雨把旁边的一个柴火垛冲到湾里了,有胆子大的,淌着水跳到垛上面当船划,我们胆小的在岸边便只有兴奋尖叫的份儿了。但是没过多久柴火垛便支撑不了几个孩子的折腾,慢慢开始散开,吓大家赶紧跳了下来。虽说湾不是太深,但大雨过后还是很危险的。
湾的四周有些柳树和槐树,还有梧桐树,夏天的中午便是知了的天下,叫的大人心烦,我们却是喜欢。拿着木杆,头上用铁丝和塑料袋绑一下,挨棵树的找,看到知了便轻轻的靠过去,悄悄的举起木杆,慢慢的接近,瞅准了,用力一扣,十有八九能扣住。次数多了我也找到了经验,能判断出知了要从哪个方向逃走,提前将塑料袋的口从这个方向拦截。公的知了在袋子里边叫边撞,母的知了只能乱撞了。这时还不能大意,因为铁丝是扣在树上的,还要小心的贴着树皮降落下来用手隔着塑料袋抓住它才算完,一不小心也是会让到手的知了飞走的,当然小伙伴里也有笨的出奇,抓到手里还能让知了飞走的。虽然村子很小,虽然一起的玩伴也就六七个。
实在无聊的时候就玩捉迷藏,常常会几个人商量好了捉弄下那个笨笨的家伙。有次我都吃过晚饭又出来了,他还在一个地方藏着不肯出来,其实谁找不到你呢,我们只是不想去找罢了,我们只是想着白天被你浪费了几个知了罢了。就这样想着想着的时候,我们也慢慢的长大了。
在离村子不远的西边有条河,河的两岸有很多酸枣树。每当到了秋天,看着那红红的酸枣如玛瑙般摇曳在树丛中时,我们就顾不上酸枣树上那尖刺的威胁了,各人拿好自己的防身武器,向前涌去。让人着急的是,往往红的最好的,最甜的枣都长在够不到的地方,强行的拿木棍将枝条弯过来,摘了没几个,拽枝子的手已没了力气,另一只手却还想去摘,这时手一滑,尖刺会毫不留情的扎在手上,划在胳膊上。气的拿木棍去打枣树,可是打掉的酸枣会落到深坑里,隐藏了身形,你也拿它没办法,只能小心的撤回身子,去摘手上的刺了。
不管摘多摘少,到了天黑的时候,我们便往村子的方向回了。远远的看到村里的炊烟已经淡了,落日的余晖也随着炊烟在慢慢的散去,我们瘦小的身体在路上映出长长的影子,影子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了村里。有时村里的广播会响起,远远的飘来,喇叭里放着《打靶归来》,歌声悠长,像是迎接着我们胜利归来。
记得有人说过,小时候感觉母亲就是最伟大的人,等长大了,回到家却看到母亲矮小的背影。我觉得对于村子也是这样的。在外久了,每每想起来,村子就是儿时快乐的天堂,但现在偶尔回家看看,那弯曲的胡同,那低矮的房子,那荒废的土墙,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房屋,宽阔的马路。
现在的路虽然宽了,整齐了,村子却显得更小了。站在村的这一头,一眼便看到村的另一头。不觉中想起了小时候邻村人说我们村的话:“你看你们那鸡蛋大点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