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桂花香

秋意，越来越浓了。特别是早晚的时候，凉意愈发浓郁，若外出，像平常一样只一件单衣是不行了，得加件薄外套才行。

回想昨日，夏热的片段似乎愈来愈遥远：那时候出去，经常见到的是一个个人们汗湿的衣衫，特别是有些怕热好出汗的人，身上穿的衣服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酷夏时光，坐在房里，开着空调，汗珠仍一个一个大模大样从毛孔里放肆地溜出来散步，在前胸后背痒痒地爬，那样的酷热难耐的时刻，已悄然流逝，成为记忆。不经历难耐酷暑，怎知秋凉的舒爽怡人。

晚上吃过饭出去散步。

小区里路两边，谁家种的山楂树上结满了浓密的山楂果，果子已经泛红，将近成熟。路边的剑麻高举着一串串高高的淡黄色的灯笼似的花。月季花和紫薇花还在开，就是失了以往的鲜活水灵，似乎有点缺水，略显憔悴。

一出大门，就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弥漫在空气中。洒水车不时来往，路面上有湿漉漉的水渍，小的坑洼处有少量积水。人行道再往里，是校园的栅栏围墙了，从栅栏围墙里伸出来许许多多青青绿绿的枝枝蔓蔓，多是些爬山虎一类的藤蔓植物。因树木枝叶繁茂，阻挡了视线，看不见里边的状况。

“桂花留晚色，帘影淡秋光”。一阵一阵的花香从栅栏围墙里边连续不断地飘来，时浓时淡，芬芳着呼吸。忍不住停下脚步，大口来几次深呼吸，好好让嗅觉品尝品尝这甜甜香香的味道：这香气把夜晚装扮得分外可爱起来。栅栏围墙里边不远处，定是有几株桂花树了，因为那是桂花馥郁怡人的幽香。

“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走在路上，桂花的幽香时不时顺风飘来，钻入鼻息，沁入肺腑。桂花香气清新，是一种天然药材，它健胃化痰、生津平肝，桂花露舒肝理气、醒脾开胃，桂枝汤治外感风邪，桂根治疗筋骨疼痛、风湿麻木。桂花酒芳香醇厚，回味绵长，舒筋活血、解除疲劳。桂花树还是净化空气的能手，有较强的吸附粉尘的能力，能改善生态环境。桂花的香，没有人不喜欢。它更舒畅人的心情，醉人心脾。

往西走。桂花香似有似无地飘来。前面路口不远处有一家水果店，水果店老板和老板娘是很善良实在的卖家，上次在他们店买了一颗榴莲，回家打开后果实硬硬的，尝了下，不太熟，就告诉了老板娘一声，因打开了就没再调换。过了没两天，老板娘通知我，说对上次卖给我的榴莲不熟感觉很不好意思，特地又补给了我一颗小榴莲。这颗小榴莲又香又甜。因为拆迁，南边村庄的房子已经拆得差不多了，过不多久，这家水果店也要拆掉了。北边的一家烤羊肉串店，生意兴隆，外边摆的一张张小桌边坐满了人。桌上除了羊肉串，还有火锅和其它菜肴。人们趁着晚上有闲，天气不热不冷，几个人小聚一起，喝喝啤酒，吃吃小菜，品品羊肉串，度过一段悠闲时光。

顺着大门走进校园去。那么香那么迷人那么醉人让人爱死了的桂花，哪能只远嗅呢，一定要亲密接触一下，到近处细观细赏才会过瘾，才会罢休。

校园里，明亮的路灯下，道路两旁的树木葱葱郁郁，黄山栾黄的花、绿的叶和红彤彤的果实相映成趣，色彩斑斓，层次丰富，缤纷夺目。元宝枫的叶子已经开始凋零，结出小小的像两只小兔子耳朵一样的造型小巧可爱的果实。黄山栾的果实更像一串串小小的红灯笼，拿一颗在手里细看：从最上端看，它是一个三角形。再横过来看，它整个果实共有六个小面，每两个小面又组成一个大面，中间结合处有一条折线；若一个大面贴在手上，其余两个大面则斜斜地相依，到最上面合在一处，形成一个新的直立面；它们一颗接一颗距离均匀地挂在细枝上，红红的可爱模样，像极了一个个玲珑精致的工艺品。青桐的果实则是单叶片上有两颗豆豆，整体看就像一叶孤舟，船头翘翘地向上，有一个圆的弧度，船尾尖尖。船头两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撑船人，两粒小豆豆就是那两个撑船人。青桐叶子厚实坚硬，和果实一样都呈深褐色。

”桂子月中落 , 天香云外飘”。香气越来越浓了，已经接近桂花树。远远看去，有两个年轻学生正站在一棵树下，女孩子正拉过一根树枝深嗅花香，男孩子在一边赶紧用手机抓拍。看着女孩子那陶醉的样子，想必那棵树一定是桂花树了。

“绿玉枝头一粟黄，碧纱帐里梦魂香。”走到近旁，馥郁的香气顿时把人紧紧包裹住。是了，那就是一棵桂花树。前方相邻不远的七八米处，仍有浓浓的香气袭来，于是直接走到临近那棵树旁，香气已经浓得快要化不开了。“叶密千层绿, 花开万点黄。”站在树下停住脚步，抬头仔细看。叶子根处一粒粒一簇簇金黄色的小花落入眼眸。这就是桂花，先闻其香，才识其面，质洁内敛，朴实无华，沉稳清雅。桂花的花有四瓣，瓣色金黄，花蕊深黄，花瓣虽小但质感厚实，花瓣外凸内凹，向中心处聚拢。桂花香气扑鼻，香醇浓厚，醉人心脾，百闻不厌。它有一种高洁冷静的美。你若喜欢，自个去寻，自个去嗅。若不喜欢，就远远走过，它绝不会强求你去赏。它宁静温婉，只为有缘人而开，只为喜欢它的人和爱它的人绽放绝世脱尘的美，吐露芬芳。你只要找到它，就会与它难分难舍，从而流连忘返。桂花的香，浓郁幽香得恰如其分：少一点太淡，多一点太浓，浓香中又掺杂一丝丝甜。那种香，让你一闻即会爱上它。像孩子遇到最心爱的玩具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又像是遭遇到一种非常好吃的美味，想即刻入口，享受那种入口即化、满口幽香的醉人感觉。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中秋刚过，也许小小的桂花香里，还飘着谁的思念。那是相逢相聚又分离后的思念，依着桂花悠长绵延的芬芳，漂洋过海，来到思念人的身边。花幽香，情绵长，两两相思寄月光。你看，十五后的月亮，挂在天上，仍圆圆亮亮，它会穿山越岭，照亮相思人的心房。

桂花的那种香，是一种让你一闻就中毒的香，让你愈嗅愈爱，欲罢不能。轻轻抚摸它小小的花瓣，轻嗅它优雅淡然的香，忽然就想起自己超喜欢的同样品质的桂花香水来，低调不张扬，暗散幽香，芬芳醉人。不像一些劣质浓俗的香水，让人闻了冲鼻。记得有一次在街头有一女子穿金戴银，脖子上、手腕上戴着粗粗的金项链和金手镯，两只手的几根手指上戴着好几个亮闪闪的大戒指走过，浓烈的香水味和其人一样招摇，简直能熏人一个跟头，让人忍不住生厌。

路边小小矮矮的天人菊在静静地开放，小小的圆圆的花盘外圈是黄色，内圈是红色，煞是好看。草丛里有蛐蛐在轻声有节奏地鸣叫着，不急噪不吵闹。忽然一只蛐蛐从草丛里爬出来走到人行道上来，也许它也是被时有时无的阵阵桂花香所迷惑而陶醉，想弄清楚草丛外有灯光的世界怎么会如此地香，想走出来寻觅一下香的源头吧。它小巧的黑色的身子在路边上迟迟疑疑、犹犹豫豫地爬了一段。我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它爬行。这时，有几个人跑步过来，夹杂着大声说话的喧哗。小蛐蛐被惊了一下，蹭地一下跳到草丛里去了。

风起，一阵桂花的幽香更浓地飘入鼻息。“暗淡轻黄体性柔, 情疏迹远只香留。”树木林立，丛丛叠叠，这时虽然不能真切地分辨出桂花树身在何处，但这份幽香却如此贴心、如此真切、如此亲切温馨地紧紧包围住你，给你带来一个安宁的、芬芳醉人的、优雅的氛围。你若爱她，寻她，她也会爱你，把更多的芳香奉献给你；你若对她笑，她也会对你笑：散发的甜甜的芬芳便是她可爱醉人的笑容。她就这么安静地开，安静地笑，又安静地落。你若循香而来，她嫣然浅笑，安静窈窕；你若径直走开，她不恼不躁，静婉清妙。

独爱桂花香。这种宁静的香，这种淡雅的美，让人愈闻愈爱，愈爱愈闻，爱之入骨。只想就这样静静陪在它身旁，任思绪流淌，把心情交给不老的时光。倘若能在案头有一棵桂花树，时时陪伴左右，必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但是这只能是一种想象，世上不存在那微型袖珍的桂花树。那么，不如，就在心里种一棵桂花树吧，如此，她就会时时刻刻在，时时刻刻芬芳心扉，时时刻刻散发着让人心醉神迷的芬芳。

这个夜晚，小小的桂花，惊艳了秋夜，芬芳了思绪，温柔了情感，也沉醉了时光。（作于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