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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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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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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三里冲

马坪乡白羊村又名石围山,因三面高山环绕而得名。这石围子里有个大院子名三里冲,其实她并非在山冲冲里,而是在陇中间。大院子几十户人家都姓杨,我是大院子里“著名”的外甥。我从对面岭上和玉坳后面的天鹅山上下来,这里的大人小孩都嬉笑我为“岭霸佬”。三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为我编的民谣曾风靡一时:

“岭霸佬”、割茅草、(脱)掉落镰刀我捡倒;我捡倒,岭霸佬、冒柴烧。岭霸佬,吿化子、讨米子、讨到大院子,叫狗(拉)咬着脚把子,散你一个饭团子......”

之所以他们都喊我“岭霸佬”是有原由的。小时家里贫困得很,父亲在城里上班,常年生病,只有二三十元的薪资。母亲在白云村务农,家里还有年迈的祖母、和两位正在读书的叔叔需要接济。外祖父是一位老锯匠,常年在外替别人家盖房子砍树备木料,家境较好。外婆持家勤俭,家畜兴旺、鸡鸭成群,我一去到外婆家,外婆隔天就蒸鸡蛋羹给我吃。缠足的祖婆婆八十多岁,没有一颗牙齿,拄一根龙头拐杖整天守着槽门前的一棵柚子树、反复数上面的柚子。她会做香甜的柚子糖,她也特爱我这个最大的外玄孙,常常偷偷给我柚子糖吃,因着这旷世美味,我岂不“乐不思蜀”,霸蛮赖着不肯回去?

我的不肯回去,还有个重要原因:这里还有很多跟我几乎同年的小伙伴。其中一个“黑鼎”,一个“鸦口”与我最亲。按辈分、他们都是我堂舅,他们亲切的喊我“佬外”,我叫他们四舅爷和细舅爷。“黑鼎”大眼睛,皮肤黑不溜秋而得名。“鸦口”口大,爱讲冷笑话。只要我在的日子,他们就像蜜蜂一样围着我转圈儿。他们各有各的本事,争先恐后争当我的师傅。小时的我异常崇拜他们,因为是外甥,身材柔弱的我,倍受他们呵护。

石围子垅中有条小溪,小溪里有数不清的鹅卵石,大块的卵石下常有嫩黄的小螃蟹。四舅“鸦口”和小舅“黑鼎”为亲兄弟,他家与外婆家一墙之隔。两兄弟常常拉我进他们臭哄哄的被窝,半夜里给我讲鬼故事。他们还是一流的抓蟹高手。跟着他出门,从来没有空手回来过。他们喜欢生吃小黄蟹,抓到大个儿的,就从家里偷些猪油出来,捡一片破瓦罐儿,大火油炸了吃,那个美味儿至死难忘。

大院子前面有口小池塘,每到夏天,池塘就是他们的澡盆子,往往刚被牛背稍撵上岸,身上的水珠子未干,便又一溜烟钻进水去。他们憋一肚子气能在水里呆上两三分钟,有时还能抓着一两条红鲤鱼上来,简直羡煞了岸上的“岭霸佬”。在他们的怂恿下,也曾背着外婆的眼睛跟着下过一次水,大抵生来就是“岭霸佬”旱鸭子的命,呛了两口水后,再也不敢下去了。

池塘边上还有外公栽种的一排桃子树,它们却匍匐到水面之上。盛夏,正是桃子成熟季节,微微泛红,又香又脆的桃子对我也是莫大的诱惑。往往在桃子刚硬骨时,就是我们“尝新”的开始,最大最漂亮的桃子总会长在最高处,我们要留到最后才吃,因此我们天天守护、观察它们的安危,防止别家的孩子来偷吃了去。

池塘前半里有座中库庙,庙里有个榨油坊,油坊里有个牛拉的大碾盘。二舅就在这里负责炒菜籽,碾菜籽。二舅在碾盘前牵着牛转圈子,我等一帮小子坐在碾车上表演孙悟空大闹天宫,忘乎所以。二舅烦我们吵闹,便搞出来个新发明,他用碾米的柴油机代替了牛,机子一发动,碾盘子转得飞起,硬是将我们一帮调皮蛋子震慑了个目瞪口呆,只好放弃了这一最刺激的娱乐场所。

为了另找更刺激的去处,“鸦口”四舅发现别个院子的孩子在马路上爬拖拉机超爽,于是动员我们前去路边的桥洞下埋伏起来,当听到手扶拖拉机的声音近来,便一窝蜂似的订到车屁股上去。我是“岭霸佬”,腿长善跑,是他们唯一佩服我的本能。这也是个最危险的项目,外公发现后,给了我们每人几个“鹅梨”椎椎,痛的我们个个抱头鼠窜。但是并没有产生什么警省效果......

亲舅舅2008年因事故早逝,外公外婆也先后逝去,舅母和表弟都搬到城里去了,留下一座空置的砖瓦房在废墟前面。幸好还有我的“黑鼎”和“鸦口”舅舅们、在那些烧去的老屋前建起现代楼房。每年春节还能回到我童年的摇篮,寻找当年的纯真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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