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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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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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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

大概要追溯至二十年前,我大约五岁,那时提起过年,我们差不多同龄的伙伴都高兴得就像一只顽皮的猫儿,在家中蹦蹦跳跳的。那股兴奋劲儿——简直像当上皇帝一般。

像我们那时的孩子,因为过年会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大一点的孩子更可以摆脱平日的“劳役”,因此会开心个不停。

或许怪那时的日子太过清贫,平日里要吃得上一顿好的是极不容易。吃得上肉的人家也很少,一般人家除非是有贵客到来的时候,孩子们才勉强可以解一解馋;或就是在走亲戚,“吃酒”的时候。那时候,寨里只要有红白喜事,帮忙的大人总是带着孩子,并且趁人不注意,把一两片豆腐、一两颗花生或其他什么好吃的塞在自己孩子的嘴里。

又或许是那时的生活过于枯燥,所以人们玩的都比较简单,快乐也简单,但大家都很知足,生活平平常常的过,日子顺顺溜溜地流。那时过年,大人们总喜欢凑在一起玩纸牌,玩牌的方式简简单单:一副扑克变换着玩“上游”“怪噜”“三五反”之类,输了的就罚站或钻“板凳脚”。大家同娱同乐,输了牌却赢回快乐,大家都觉得自己是胜利者。我儿时常跟在父亲身边玩,经常问这问那的,所以现在还清晰记得那些玩牌的花样。

父亲喜欢在大年初一、初二的白天和晚上翻起民间手抄或刻印的《柳荫记》、《八仙图》之类的书唱个不停,他周围就围着妈和其他年轻年老的妇女,动情处大家唏嘘喟叹,有的还流着眼泪,听不明白的时候大家就议论纷纷。我们那一带像父亲年龄差不多的男女都会“唱书”,几年前回家过春节还听父亲给妈唱了几段,很是动听。

对我而言,那时爸“唱书”的声音就是最好的音乐,所以对一些如“攒十字”“莲花落”之类的唱腔至今还有印象。那时寨里有一台唯一的收音机,悦耳的音乐从那个小东西里飘出,但多是些“朝霞——啊——映在——阳城——湖上——”之类的京剧腔调,偶尔也飘出“何日君再来”的感慨。但这种奢侈的声音我们很少听到,有时只是在较远处聆听。有收音机的那户人家平时很少放歌,一般要有客人到来或过年的时候才能听到,更别说是让人亲自看看摸摸那“小家伙”了。我的记性一向很好,只要那家人放歌,我听一遍就能哼唱了。

那年头,寨里没有通电,收音机只能用干电池,舍得买电池的人家很少——别说用收音机了,就是用手电筒的人家也很少,我们家那时点的是煤油灯。很多人家用煤油灯灯芯也不敢做大,人们晚上都睡得很早,一般人家晚饭后就洗脚熄灯就寝。有时,熄灯后,我们坐在火炉边听母亲讲“老熊婆”“七姊妹”和其他的民间传奇或鬼故事。我那时听鬼故事尤其着迷,但一定要坐在爸和妈之间,不敢靠近大门,生怕有个东西推门而入把我抓去。我哥则不同,从小到大都不相信有鬼,晚上再怎么黑也敢出去解手——我那时最佩服他了!妹妹呢,还在呀呀学语,只有哭的份,享受不到我听故事的兴奋和怵悚。但不知怎的,自己明明害怕,却要缠着妈一遍又一遍地讲,自己就一边听一边幻想一边害怕了。

至于玩的呢,就更加简单得过分了。除了“抓瞎猫”“躲猫儿”或学唱花灯外,几乎再无其他花样。但那时过年,我们就成天跳来跳去,唱来唱去,变换着玩熟悉的游戏,却也其乐无穷。有时,被别家大一点的孩子欺负,哭一阵鼻子,又笑眯眯地跟着玩去。

“过年”这一词在那时是什么概念?我只记得那种兴致了。以至于以后长大在寨里老祖公那里听他“摆大传”,读那些“征东”“征西”之类的“大传书”都无法把这些儿时的记忆抹灭。

但这些年,从我进城求学直到工作数年后的今天,我对过年的兴致都淡得很,真有“过年如过关”般难熬的感觉。要说这些年,要穿有穿,要吃有吃,要享受有享受,哪里不比儿时的条件强?家里不是早有了彩电、音响了吗?不是有三五好友常在一起把酒言欢吗?但总觉得少了些年味。

过年真正的快乐应该是属于孩子们的。但现在很多孩子过年都是闲在家里整日整夜看碟片,对武侠大戏里的动作津津乐道,有的成天玩着游戏机,大一点的孩子还聚在一起以压岁钱为赌注玩着纸牌,也有凑在屋子里看大人们“砌方城”(打麻将)玩通宵的。

而我现在过年的娱乐也只是看看春节的电视节目,偶尔对着家里的麦克风唱几首歌。

回家过年又有什么好玩的呢?不过是为了陪着双亲,一家人吃汤圆,一块看“春晚”,话话家常,如此简简单单。只是为了给儿时为我们唱书讲故事的父母一丝宽慰,让他们在年老的时候感受到全家团圆的满足——作为父母,或许他们每年的愿望不过如此,质朴而平凡。

但留在心上的沉寂是过年的鞭炮声爆炸不去的。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回到儿时,看看“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乡土戏,听寨里的老人讲“西游”,说“水浒”,听大叔的笛声,学着一两首新鲜的曲儿……只是如今事过经年,一切恍在梦中。

可如今,书还少吗?音乐还少吗?可就是没有儿时的探求欲望了。

这也许就是长大的烦恼吧。但我们还得回家过年,为久盼儿归的年迈、鬓白的双亲——为儿时给我唱书、讲故事的双亲。

当然,还为我们将来的孩子。

我又得思考,我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

后记:

《回家过年》一文创作于2006年,文章展现了黔西北农村80后一代儿时过年的情景,孩子们的快乐简简单单,农村人的文化生活也简简单单,和长大后渐行渐远的年味形成了鲜明对比,文章语言质朴,情感真挚,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和浓郁的乡愁,在唤起年味追溯、乡愁记忆的同时,引发人们对如何留住农村传统文化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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