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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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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
2024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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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风琴的歌

我常常会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也才五年级。

悠悠的手风琴声从山野深处飘飘荡荡而来,山野尽头,坐着拉手风琴的白发老人,欢笑声、琴声混杂在一起,手风琴拉扯出的褶皱与老人额头、嘴角的皱纹,细细密密,充满着一个个常人不知的秘密世界。

我站在偌大的手风琴下,探头张望着每个褶皱,从那里看尽春夏秋冬、人情冷暖、大千世界。

那是一个萧瑟的深秋,夕阳映衬下的杉树林呈现一片昏黄的寂寥,奶奶在山上采蘑菇,我和妹妹闲来无聊便手拉手在树林里晃悠,妹妹的右手牵着一个人鱼公主的气球,嘴里哼着脍炙人口的童谣,白色的裙子在微风中摇曳。

“可不要走太远咯!”奶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会看好妹妹的!”

我向奶奶打包票会照顾好妹妹。

起先,我们确实是没有走远的,可是一只透绿色的狐狸突然窜到我们跟前,现宝似的在两侧的树边奔跑,它的速度很快,甚至于在风中的蓬松尾巴都变出了多条幻影。于是妹妹开始追逐狐狸,轻盈的气球在树林间摇摆穿梭,不知何时开始,我手里牵着的不再是妹妹的手,而是妹妹的气球线,当我环顾四周的时候,周围只有数不尽的杉树。

我恹恹地在原地打转,悲惨地感到失去妹妹的第一个瞬间不是伤心而是害怕奶奶对自己的责骂。我听见不远处溪水潺潺,同时,妹妹清脆如鸟儿的童谣声从同一个方向隐隐传入我的耳朵,顺着声响朝溪边跑去,只见湍流的溪水之上,画着人鱼公主的气球静静顺流飘荡,时而俏皮地打着转,似乎在与我打招呼,又似乎在嘲笑着我的马虎。除此之外,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的眼泪不自觉地留下来,开始想起关于妹妹的点点滴滴:她是个机灵的孩子,学什么都比我快一点,奶奶常常笑说她才是姐姐才对,她在学校里总是班里的主角,她参加的童谣大赛总是得特等奖的......

我徘徊在溪边,陷入无限的自我谴责之中,甚至于我想下到溪里去陪伴妹妹留给我的人鱼气球,正在这个时候,我再次听见妹妹的童谣声,那个声音真真切切就是她的,我站起身,确定那声音是从遥远的山路的尽头传来,我不顾奶奶先前的告诫,毅然决然地走入西沉的暗红色的道路尽头。

我顺着歌声越走越快,生怕声音停下,那声音顺着秋风忽远忽近,我仔细地辨别着,无暇顾及四周景物的变化。直到我的双脚踩在刺挠的蒲公英上,抬眼望向四周,杉树林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蒲公英田,歌声越来越近,我瞧见黄昏的尾巴里所洒下的微弱的暗红照耀在田地,在那旷野的尽头,有一个拉着手风琴的白发老人,头发飘扬在秋风中,我怎么没有注意到,妹妹的童谣正是伴随着手风琴声而唱的呢。

我跑近老人的身边才发现他的体型到底有多么巨大,足足有两个我这样的身长,要知道,我可是班里最高的孩子。我怯生生地走近他,他低下头看我,嘴角扯到接近眼睛的地方,脸上的皱纹爬满整个面庞,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被浇灭,人真的可以变得如此苍老吗?

我退后几步,浑身发抖,虽不知恐惧源于何处,但在那一刻,我脑海中的爷爷的睡容与他重合在一起,他慈祥地笑着,发出的声音却嘶哑干涩,紧拉着我的手不愿放开,皱纹交错在脸上,落下一滴令人感到干涩的眼泪,闭上眼再没醒来,但那拉拽着我的手的力量却依旧那么紧,仿佛要把我带去另一个未知世界一般,后来我才听哭泣的奶奶告诉我,爷爷去的地方叫天国。

从那以后,老人在我的眼中便不再慈祥,那嘶哑的哭喊、扭曲缠绕的皱纹、惊人的抓握力都让我恐惧,甚至于,恐惧衰老,恐惧天国。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妹妹的歌声再次响起,这次,还混合着海豚的俏皮叫声一起,宛若一首海洋颂歌。

“妹妹!”

我激动地大喊出声,出口的话语已经带着浓重的颤音。我知道,不找到妹妹,我也不能回去见奶奶,毕竟我是向奶奶承诺过的。想到这儿,我努力甩掉恐惧,朝老人拉动的手风琴里张望。这时候,我只能想到声音从哪里出来就去哪里寻找妹妹,我必定要从老人的魔掌中救出她来。我也想过去找大人来帮我,可是,从爷爷让我深深明白:当魔鬼要抓住一个人的时候,他不会放手,旁边的人也只能哭泣着帮我“助威”,而与魔鬼抗衡的当事人,只能靠魔鬼的松口与自己的斗智斗勇才可逃脱一切。

妹妹的歌声随风飘入我的耳朵,却是欢快的,我一时陷入迷茫。

“过来啊!”

老人低头看着我朝我说道,虽然笑着但那笑声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自顾自地朝拉动着的手风琴里张望着,渐渐地,我开始动起手来,再然后,我的手伸进一个个异度世界:有时候,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吹拂着夏夜暖风;有时候,是寒冷刺骨的冰川,挂着凛冽寒风;有时候,是风吹麦浪的沙沙声,混合着鸟儿的欢叫。

突然,我听见爸爸妈妈的笑声,紧接着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升着袅袅炊烟的木屋,是我出生时的小屋,那时候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住在拥挤的小屋。我激动地用手朝手风琴内够着,不知不觉地走入那个世界,双脚踏在泥泞的土地,我记起这个小木屋就是在一场场绵延不停的雨水之中被泡发,木头带上潮湿的霉点,终于,内外中空,连带着的亲情也消逝在其中,直到政府统一规划、振兴农村,我们才住进风雨不破的水泥房,住在里面的人却只剩奶奶、我和妹妹了。

这个世界依旧是阴雨绵绵,我走近窗边,看见躺在床上的妈妈在哭泣,脸上、脖子上依旧是一道道斑驳的血痕,奶奶将妈妈从床榻拽起来吃饭,爷爷躺在角落的躺椅上一脸安详地望着天花板,婴儿在床的角落大声哭泣,桌上的爸爸一脸阴沉地将手里的酒瓶朝婴儿的方向砸去......

我的心猛烈地跳动,出于保护妹妹的本能,我闯入屋内抱起床边的孩子,却发现,这是我自己,那标志性的皱眉直到现在也常常被奶奶讨厌与辱骂。屋子突然安静下来,我回头看去,妈妈的手扼制住爸爸的脖子,青筋暴起的额头渗下大滴汗珠,我第一次明白,妈妈不是爱哭,那是因为恐惧而渗出的冷汗顺着眼眶流下的勇敢的证据。顶上孤零零悬挂着的灯泡剧烈地晃动,打乱时空内的光,奶奶一巴掌响亮地扇在妈妈的脸颊:

“你这是要他的命啊,他欠你的啊!疯婆子!”

奶奶的话打破凝固的时空,话音落了,那一个巴掌的余温却分明弥漫在狭小的屋内,我害怕地捂住耳朵,尖利地哭叫起来,奶奶越过我小心地抱起婴儿拍打着,爷爷定定地看着灯光摇曳的天花板咯咯笑着,我看见妈妈夺门而出,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雨点打在妈妈的全身,背影瘦削佝偻。

我泪流不止,脑中充斥着那婴儿因哭叫而拧到一起的小脸,尖利的叫声却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妹妹轻柔的歌谣声,如同一阵轻柔的风给予我及时的慰藉,我猛地想起了妹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老人的手风琴前。

细细辨别,在一道道手风琴的缝隙里,我听见鸟声、水声、歌声,我认准其中一条缝隙勇敢地再次踏入缝隙:这是一片广阔的海,妹妹的声音分明来自海的深处,我定定看着海平线,却不想第一次见到海,却是充满着未知的恐惧。妹妹的歌谣反复地唱着,鬼迷心窍地,我也跟着唱了起来。

身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奶奶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吃饭啦!死孩子!”

我猛地惊醒,回过头看见一脸愤怒的奶奶,想到自己犯下的罪过便心虚地朝海的深处奔跑,奶奶欲追欲近,我不要命地跑着,渐渐地游起来,直到精疲力尽,远处的夕阳西下。我回头,奶奶早已不见踪迹。

“糟糕,奶奶不会游泳。”

我猛然间想到。

孤单地处在海中央,寒冷的水刺入骨髓,筋疲力尽。妹妹的歌谣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呼呼的海风,我张开手臂,漂浮在海面节省力气却始终放松不了自己,反而因为挣扎的本能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我渐渐下沉,却突然触碰到坚固的地面,头依旧浮在水面之上,呼吸冷冽的空气。

等缓过神来,我发现脚下的“地面”不是粗糙的沙石而是滑腻的鳞片,并且,我正飞快地向海滩移动,不一会儿就被推到沙滩上,等晃过神来,落下眼泪,我的脑海闪过一瞬瞬奶奶对我的辱骂,那夺人的气势使我浑身颤抖,我悲哀地感到,如果奶奶已经逝去,她之于我,竟没留下一丝想念,而只有创伤。

“奶奶是为你而死的。”

一个银铃般美妙的声音响起,说出来的话就如同在唱歌一样,并且,这声音竟与妹妹的声音一致!

我朝海里的声音看去,是一条晶莹剔透的人鱼!她头上那标志性的皇冠使我瞬间毛骨悚然,那是妹妹最爱的卡通形象,连同今天妹妹手上拿着的气球也画着这个人鱼!

“奶奶是为你而死的!”

人鱼重复道,一下子把我从恍惚中拽到现实。

“为什么?”

我出于本能地问道。

“因为她怕你淹死才进到海里来救你的。”

“可我没让她救我啊。”

我崩溃地答道。

“况且她不会游泳!怎么救我?”

“所以她不会游泳还来救你。”

她与我一问一答。

我开始感到自责,看到她咄咄逼人的样子,我也无心谈起妹妹,我转过身背对着她,试图理清思绪。

“你很重要。”

“不!她恨我,她恨在海里游泳的我!”

我反驳道。

“但你却辜负了她。”

她咄咄逼人着,不断打断我的思绪。

我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她的话语,渐渐地,陷入深深的自责无法自拔,捂紧耳朵朝沙滩的尽头奔跑,直到气喘吁吁,脚步趔趄,脚下的触感逐渐变得刺挠起来,我看着脚下,已经回到一望无际的蒲公英田,那老人依旧在我的面前拉着手风琴,奔跑中我早已跑丢了鞋子,此时此刻我的双脚正留着血。

太阳彻底西沉,烦躁的心渐渐冷静,我蹲坐在蒲公英田上看着双脚,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我想念离家出走的妈妈的怀抱,痛恨酗酒而死的爸爸与暴躁爱哭的奶奶。我不知不觉地忆起往昔:我从小就喜欢水,最向往书本里的大海,所以我总在村里的小溪游泳,同时幻想有朝一日在大海中遨游,因为我对于水的痴迷,导致奶奶厌恶一切与水有关的事物,更明白地说就是讨厌关于我的一切,她总觉得我与妈妈长相相似,并不像他们家的血脉。

我怀抱自己,越发觉出自己的可怜来,我想起美人鱼的话,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来骂小孩子的不懂事,我的委屈逐渐变成了一种没来由的恨。四周逐渐黑暗,我听着风吹过蒲公英田的沙沙声,蒲公英轻抚过我的脚,刺痒但温暖。我听着一刻不停的手风琴声,再次听见妹妹的歌声。我立马清醒过来,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可以温暖我的人,那就是我的妹妹啊,我们有着一样的家庭,相似的年龄,相似的样貌。

我站起身,在手风琴的缝隙中再次寻找起来,在一片白色的地方我清楚地听见妹妹的歌声,将手再次伸进缝隙,当看清面前一望无际的云朵的时候,我犹豫了,这让我想起爷爷去到的天国,与奶奶的描述别无二致。我知道那是个诱惑人的地方,但人们往往是不愿意去的,就像爷爷那紧抓住我的手一般,我知道,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眷恋,知道了,他有多么地不愿去到那里。

但是妹妹的歌声逐渐飘渺遥远起来,我必须抓紧时机抉择,闭着眼睛跳入云朵之中,一望无际的云雾世界,使我完全失掉方向,恐惧油然而生,只得仔细辨别妹妹的声音来源,闭着眼睛,脚步加速地走着,希望能早点走到无边的尽头。因为恐惧,我开始变着法地让自己转移注意,试着跟唱起妹妹的童谣,我的歌喉总是被人们笑称像是一只沙哑的乌鸦,与妹妹总是天壤之别,但她总是耐心地顺着我的调子陪我唱着,从来不会嘲笑我。

我惊讶地发现,此时的妹妹也是顺着我的调子唱着不着调的童谣,我感动万分,她就是我的妹妹! 我睁开眼睛:“你在哪里?”

我朝四周看着,依旧是一望无际的云朵,突然歌声停下,我停住脚步,不知朝哪里去才好,甚至于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时的路。我就那么长久地站着,等着妹妹的歌声再次响起。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脚踝间缠绕,我低下头看见一只透绿色的狐狸!就是那只吸引妹妹的注意力,将她拐跑了的狐狸!

我生气地去抓狐狸尾巴,却发现它居然是只三条尾巴的狐狸。

“你好,我叫三尾灵狐。”

狐狸这么说道,伸出手友好地和我握手。

我来不及惊讶,也没有伸出手,只有满腔的怒火急着发泄。

“你把我的妹妹藏到哪里去啦?”

狐狸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收回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糖果来向我示好。我对于它的无视与忽悠行径感到焦躁,它无措地在我身边环绕着,我们就这样僵持许久,久到天色渐暗,我第一次在天上清晰地看见日落,瞬间被美景震撼到,狐狸坐在我的身边,三条尾巴时不时拍打在我的背部,如同一次次温和的安慰,我的心渐渐沉静。

“我带你去找她吧。”

狐狸看着我皱起的眉头,疼惜地说。

“你本来就应该带我找她的!”

我没来由地朝它怒吼,愤恨它弄丢我唯一的妹妹还假装好意地帮我。

“吃颗糖吧。”

狐狸可怜兮兮地讨好我,将糖放进我的手掌,我的手触碰到狐狸的肉爪,猛地缩回来。

我摆摆手,大步朝前走,不想搭理它,可是没走几步我就想起来我并不知道方向,狐狸赶紧走到我的跟前给我带路。

“这才像样嘛。”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我们就这样走到天黑,狐狸的尾巴在夜里会亮起光,三条尾巴像三个绿色的小灯笼摇摇晃晃,我长久地盯着它们看着,时间一久,我就困地打起哈欠来,狐狸停下脚步。

“要坐到我的身上吗?”

“可以吗?”

我受宠若惊地问道,开始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狐狸。

狐狸趴下身子。

“当然。”

“谢谢!”

我小心翼翼地坐上去并不自觉地又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有些因为哈欠过多导致的泪痕了。

“你的脚受伤了!”

它关切地说道。

我想起白天与人鱼相处的点滴与无尽的奔跑。

“只是不小心弄到的......”

我话音未落,狐狸已经小心地蹲到我的身前,开始给我舔舐伤口。

“你真是只好狐狸。”

我这样说道,渐渐对它放下戒备与恩怨。

狐狸背着我漫步在虚空中,我们随意地谈天说地,从家庭琐事聊到学校日常,从课本知识聊到自然旷野。

“你唱歌很好听。”

狐狸说起我白天的歌声。

我羞涩地拍打着狐狸,知道它一定是在嘲笑我。

“我是说真的!”

狐狸认真地说道,诚恳的眼神望着我,使我一瞬间感到亵渎自己也是一种罪恶似的,于是我忙红着脸地岔开话题:

“那你觉得我妹妹的歌声呢?所有人都说她的声音是最好听的!”

“其实我只听见了你的歌声。”

狐狸笃定地说道。

我感到疑惑,正欲和它争吵一番时,我清楚地听见酒瓶掉落到地上的清脆响声,那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在狐狸尾巴微弱的照射下,四周雾气弥漫,我闻见一股浓重的酒精味。

“是谁?”

我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问道。

四周一片寂静,许久,我听见枪上膛的声音。

“终于抓到你啦!小狐狸!”

他醉醺醺地说道。

紧接着在大雾之中探出一个近在咫尺的摇晃的枪口直指我的胸口,我呆愣在原地,本能地举起手来,“砰”的一声,枪响了。

水渍拍打在我的身上,有人摇晃着我,我泪流满面。

睁开双眼,一个背着猎枪的男人近在咫尺,周围围着一大群人,我躺在溪水边,那不是眼泪,也不是血迹,只是溪水。

我被带回家,奶奶感激地送走猎人,她像往常一样呵斥我玩水危险。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和你爸一样被水淹死!”

“爸爸不是喝酒喝死的吗?”

“醉酒的时候跌进溪里死的!从小我就叫你少玩水,我可只有你了......”

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

“还有妹妹呢!”

奶奶的目光突然变得阴冷。

“好好的日子怎么总提死去的人?”

奶奶哭地愈发伤心、嘶哑,一如曾经我熟悉的她。

“死了?”

“从出生起,就长了三条绿色的狐狸尾巴,爸爸把她带到荒郊野外打死了啊。”

奶奶哭到虚脱,我头一次伸手拥抱住奶奶,感受到她是如此地脆弱不堪。

“她不应该死的......”

我落下眼泪,低下头,看见脖子上不知何时围上了一条围巾,通体透绿的围巾一角,突兀地纹着三颗鲜红色的水滴形的装饰。

我安慰好奶奶,走入树林,穿过一排排杉树,来到溪边,那个气球还卡在石头处,已经漏气发瘪,我走入水中取下气球,第一次发觉气球上那蓝绿色的人鱼头上的皇冠正中正是一只三尾灵狐的纹饰!我小心地将气球折叠放入口袋,却在口袋里摸出了狐狸送我的那颗糖。

之后,我常常徘徊在林间,却再没有遇见那拉手风琴的白发老人,再没有看见一望无际的蒲公英田,每当微风从耳畔吹过,我常可以听见手风琴混合着歌声响起,那首歌久久回荡着,唱着只属于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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