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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乡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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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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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阡陌的田埂子

家乡地处江汉平原腹地,田成方、林成行,路相通,渠成网,耕地有水田和白田两种,荒湖湿地也有鱼池坑塘。水田种水稻,白田种棉花、小麦、蚕豆等农作物。鱼池坑塘大多从事水产养殖和种植菱藕。冢坟荒草,古今阡陌。  

所谓“阡陌”是指在广袤田野上南北走向和东西走向并且相互交错的田埂,其中,“阡”是指南北走向的田埂;“陌”是指东西走向的田埂。家乡人把田埂叫“埂子”,取小而窄之意。  

埂子,田地里稍稍高起的分界线,像狭窄的小路。修筑埂子,当地叫“打埂子”、“挽埂子”。在水田里打埂子,是用木耖子去赶土,堆成一条比较高、比较直的土埂子,稀泥变干后可挡水,也可走人。人们习惯把它叫“秧田埂子”,秧田埂子算是埂子中最窄的埂子了。  

旱地田埂比秧田埂子要宽一些,是在没有水的田里扯起一条线或插上一直排黄麻梗,就地取土用铁锹“甩”起来的。田埂,古时候叫“田塍”,(清)宋荦《游姑苏台记》写道:“观农夫插莳,妇子满田塍,泥滓被体。”释义是:看农夫种植、播种,稻田间小道站满了妇人、小孩,身上遭污泥溅。故田埂也叫“田间小路”。  

鱼池坑塘挽埂子,是用铁锹撂土、箢箕挑土,堆起整平,现在多是机械推土。其作用除了围水拦鱼,也可以走人、走耕牛、走板车,还可以栽树,种植喂鱼的青饲料和芝麻黄豆等农作物,它比河堤渠坝小而窄,类似于沟渠埂。  

河堤渠坝泛指防洪灌溉排水拦水工程。河堤是沿河道两岸用土或石垒成似墙的构筑,防止河水溢出河床;渠坝则是拦截人工开挖的河道或水沟水流,以抬高水位或调节流量的挡水建筑物。如家乡的东荆河大堤,连接仙下河的北坝等。  

堤坝比埂子要宽长坚固,属水利建设性工程。广意的埂子只是用来田块分界和蓄水,还包括供劳作人们行走,如荆州网络电视节目《垄上行》,“行”的就是“田埂子”。  

家乡有多少块农田,就有多少条田埂子;家乡有多少个鱼池,就有多少条鱼池埂子;家乡有多少口坑塘,就有多少条坑塘埂子。家乡有多少条埂子,无论时光如何荏苒,也有我多少段关于家乡的埂子美好回忆。  

我生长在农村,乡里的老田活耕田、丷(ha)耙、打耖子我都干过,家乡的秧田埂子留下我一串串脚印,有的深,有的浅,有的直,有的弯……  

鞭牛去耕整收获过的旱地,只要牛在前踏弈走,使劲地拉着犁铧,自己在后扶着犁尾巴,肥沃的泥土就会快速地向犁铧旁边翻滚开来。阳春三月整水田,要用翻过的泥土去压田块里种植的绿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压绿肥要深耕,外加水田浸泡时间短板结,人也吃亏,牛也吃力。牛喘着粗气,打着沉重的喷鼻,有时候拉断犁辕。每当转弈时,当我提起犁铧,绿肥缠满犁箭、犁巴椅和犁辕前的拖拖,用力提犁时,如牛向前挪动,人往往会靠田垱的秧埂子打一个踉跄,有时连人带犁倒在秧田埂子上。  

不过,去深耕水田,两眼不时地盯住犁底的泥土,会捡到不少被犁铧切断的鳝鱼和泥鳅,装进挂在犁把的袋子里。没出洞的泥鳅鳝鱼土腥味重,烧炒煮汤前,把洗净切块的泥鳅鳝鱼,放进烧干的热锅里抄几下后盛起来,再放油去炒,这样一是可以退涎,二是可以去腥。泥鳅烧黄瓜,陶罐去煨鳝鱼粉汤,味道皆鲜美,营养很丰富。  

耕整过的水田插早谷秧,趸秧育苗的苗床多在打场。插早谷秧谓之栽“趸秧”,即用铁锹去戳秧苗,再连土插到大田。春雨绵绵,我头戴笋叶帽,身穿蓑衣,打着赤脚,挑一担趸秧走在像抹过油的秧田埂子上,脚趾甲使劲地扒住泥土,腿肌肉绷得痉挛,摔跤骑在秧埂上是经常的事。人下到水田,新整的栽秧田泥脚也很深,百把斤的一担秧,基本都是在田里拖着走,还要把箢箕里的趸秧,一块块地打在划过行的秧田里。  

道远路滑埂子窄,挑一天下来,骨头象散了架一样,肩膀又红又肿,扁担上绑着絮片,有时,腿上的蚂蟥带到被子里。  

四月小满栽早秧,队里姑娘栽秧忙;秧在前来人在后,花鞋脱在田埂上。栽秧是勾腰活,腰酸背痛,一季秧栽完,十个指甲在水里泡脱一层皮,一块块趸秧把指头都揪烂。栽秧盼埂子,屁股抵到田埂就算一厢田块栽上头了,可在田埂上歇息片刻。彼时,每每栽上头转弈,我喜欢在质朴的田埂上仰天躺下,让像一位按摩师的田埂给我揉揉腰,心里想着自己栽下的秧苗,“双抢”时节收获那沉甸甸的稻谷,碾出白花花的大米,妈妈蒸出香喷喷的白米饭来……  

早谷秧栽后是管理,如丷秧草、砍界(方言念盖)边等。  

丷秧草,类似于旱地里给庄稼锄草,就是用双手绕着秧蔸前后左右去深刨泥土,遇草就扯掉,拔出根须,扔到田埂上后再集中收走,免得死而复活。秧田的杂草主要是“鸭舌头”,也有野荸荠等。  

砍界边,即用镰刀砍去秧埂子上长的杂草,是一项比较轻松的活。队长安排我去砍界边,有时高兴得如“瞎子砍界边,不知到了哪个田地了。”这是家乡的一句俗语,瞎子无光看不见,去砍界边,也不知道是谁的秧田。常用来比喻那些轻高傲慢,不实在的人。其反义的俗语有“吃饭亮家底”。  

我一边砍着秧埂子上的杂草,手里还带着鳝鱼钩钓鳝鱼。秧田埂子上的鳝鱼洞好寻,边割草边看着田埂两边有水流动的地方,就是鳝鱼洞。把穿有蚯蚓的钩放进洞口,鳝鱼咬住后拉出,有时,鳝鱼会不咬钩,用脚朝洞口捅几下,鳝鱼也会从另一洞口“蚯”出来,而被捕捉。  

砍界边,既挣得了工分,又带回家鳝鱼,实乃一举两得。  

早谷田治虫少,秧分蘖后要扯稗草。稗草的叶子像稻,很难分辨,稗子可酿酒。早谷经过打胎、扬花、抽穗、净米、谷黄后开镰收割,也就是割早插晚“双抢”的到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人们收获耕耘的喜悦。  

秧田埂子每年在栽秧前都要修补的,是以老埂子为基础,加新土打成新的田埂。  

我喜欢家乡的旱田埂子,田园化时也叫“机耕路”。在我的眼里,这一条条“田间小道”有着丰富的内容。大集体时,家乡的旱田埂子大多是不种农作物的,为耕牛提供草场。宽敞的埂子上长满了野花野草,也不会当作砍界边而被割掉,早晨,叶片上的露珠,晨光下犹如一粒粒珍珠,晶莹透亮,野花争奇斗艳。放牛在田埂上,牛低着头吃草,有时也抬头反刍咀嚼,竖着耳朵看着远方。骑在牛背上的我也顺势看看远处田野、湖色、村庄……田野是一望无垠,湖色是水平如镜,村庄是炊烟袅袅,那一刻,我体会到了家乡的灵秀,家乡的宁静。  

鱼池埂子上,冬天里我拉网起鱼,纲绳牵在手里,在埂子上一步步向前,网合拢后,开始捡鱼。一袋袋鲜鱼码在埂子上,心里甭提有多欢畅。  

坑塘种藕,生长的藕爱往坑塘埂子下跑,挖藕时,我也不知毁掉了多少条塘埂。但一条条坑塘埂子,就像慈爱的父母一样,原谅和体恤了我的冒失。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农业学大寨”时期,大雪纷飞的冬闲季节,农民带着被子,挑着箢箕上工地挖河做堤。新开人工河,既要挖河,又要做堤。疏通老河叫“起淤”,一段段去清理。先是在河段打土坝,在施工段面打出中心沟来,抽干水后,用箢箕一筐筐地挑上堤面。  

我参加过沙湖大垸子挖河的水利工程,沼泽湖地,淤泥覆盖。没有雨靴雨裤,赤着脚卷着裤腿,站在冰冷的河水里挖泥。身上脸上溅满泥浆,手上裂满血口子,腿上的毛孔都冻得渗血。河挖成形后是筑路,建桥梁。这路也就是河堤。  

家乡的埂子承载了我过去的生活,我喜欢埂子。从田埂走出来的我,如今住进了城里,离开了田埂,离别了油菜花。家乡的埂子是田野的脊梁,他犹如一张长长的床,睡在上面,会圆我甜甜的梦。喜欢看田埂上悠闲地吃着青草的牛群,喜欢看田埂上立起的一蓬蓬扦来的芝麻,扯起的棉梗,割过穗的高粱秆,还有挑着稻谷,成长蛇阵排开,行走在蜿蜒狭窄田埂上的父老乡亲!  

如果你是诗人,行走在这田埂上,你会诗意流淌。  

如果你是画家,行走在这田埂上,你会信手泼墨。  

如你是摄影师,行走在这田埂上,你会快门连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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