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想起米汤浆被子来。
米汤,是把米淘洗干净、加水煮过后,撇取出来的汤。米汤有浓厚的米香味,当属一种流食,也具有其他用途。
“新姑娘、咚咚锵,嫁到婆家喝米汤,米汤喝足了,养的儿子胖嘟哒。”一首诙谐的童谣,道出米汤非常高的营养价值。米汤呈深乳白色,上面结着一层厚厚的膜,黏黏稠稠的,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米香。
被子,土话叫“被褥”,床单叫“被褥袱子”。浆被子首先得有米汤。每当晴好天气,乡下农妇在早晨煮早饭时,多掺入一些水,待饭快要煮熟之前,将米饭用笊篱捞出,剩下澄清的米汤就可以用来浆被子了。
彼时,家家户户都是土灶铁锅,煮饭炒菜烧的是柴火。大火煮粥,小火煮肉,说的是灶柴火膛的火力大小。庄户人一顿的饭食有干饭,也有稀饭,没有稀饭,米汤总少不了的。
小时候,母亲教我煮粥搭饭做饭的方法。大火把米煮得半熟,用漏勺捞出部分,沥在筲箕里,再用木甑蒸熟或在铁锅里焖熟,就是干饭。漏勺捞出后剩在铁锅里的米粒和米汤,煮熟后则是稀饭。不搭粥时,煮得半熟的米用筲箕沥在盆钵里的,就是很好的米汤。
农耕时代,家里盖的全是土布被,垫的土布床单。所谓土布,就是手工粗布。当地里棉花收起来后,家家户户便开始纺纱织布,所织出的布叫“坯布”。然后用蓝白二色为基调,将坯布染成蓝印花布,广泛用于床上用品、衣服等。特别是女子的服饰,如头巾、围裙、包袱、鞋子、大襟褂子;还有小孩围兜、玩具,或用作装饰品等。直到上世纪80年代末,这些老物品还能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用蓝印花布做成的床单、被套盖脏或小孩尿床后,先是拆下来用灰皂水洗干净、拧干,然后置于木盆中,倒进清亮的米汤,加清水后反复搓揉,让被单上每个地方都沾上米汤,再拧干,即可晾晒。
国家经济落后时期,洗衣粉、肥皂都很难买到,也买不起。于是人们就用灰皂水洗衣被、洗头。灰皂水就是草木灰水,也就是草木灰浸泡的溶液,灰皂水是我们那里的一种习惯的叫法。灰皂水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所以能去污。这种易于取用的洗涤剂,在古时是十分常见常用的。直到近代,在中国一些较偏远的农村中,仍有用草木灰水来洗涤衣物,它算得是中国古代使用最久的一种洗涤剂了。
土布床单、被套用米汤浆过,需要拧干后晾晒,晚上才有垫的、盖的。土布床单、被套打湿后重得很,像个“死人子”。捞起拧干(土话:氿干)时,需要二人配合。一般情况下,各自捏住一端,按相反的方向咬紧牙使劲氿,水才直往下落。氿被褥的要点是,二人必须同时作力,一起使劲,也要将就对方的劲,否则不仅氿得效果不好,还容易把劲小的对方氿得打转转或被拽倒。然后,两人慢慢地散开,一人拉两只角,用力拉抻,再晾晒竹篙或绳子上。
被褥浆过晒干之后,在收被褥时,为了使其变得挺括、抻透,由二人抓住四角,使劲地拉抻,然后,把叠好的被褥放在凳子上,用棒槌去捶打。这就是《程咬金老婆耍棒槌》的故事。
用米汤浆洗过的被褥,既亮色,又耐脏,且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再则,浆被褥是为了使其结实,可多盖几年。但浆过的被褥,冬天里盖在身上不贴肉,又凉又硬,像冰铁块似的,人一夜的睡不起热气来。计划经济年代,物质困乏,生活所迫,劳神费力,实不得已。
过去,如果家里来了客人,用浆洗过的被子去招待客人夜宿,那是主妇的好名声,客人往往会刮目相看。而不用浆洗被子招待客人,主妇通常会被指责为懒惰、邋遢,在家不会招待客的象征。
如今,洗衣浆裳都用上了柔顺剂,即使在农村,人们再也不用米汤来浆洗被子了。
母亲节,遥望家乡,怀念母亲!回忆依偎在母亲怀中的温馨;回忆在我小的时候,当我进入梦乡时将被子蹬掉,母亲偷偷地把被子盖在我身上的温情;还有,母亲曾说过的“洗被不浆,冇洗一样”,充满着生活哲理的话语……